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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札中的詞學 ——晚近以來詞學書札片論

更新时间:2016-07-05

書札是文人之間交流情感、傳遞資訊的工具,正如顧廷龍先生所説:‘書牘者,所以通情愫,商學術,傳見聞,道闊契者也。’〔一〕於學術研究而言,書札藴藏有豐富的歷史資料,具有很高的文獻價值。晚近以來,詞學昌明,詞學名家如鄭文焯、朱祖謀、況周頤、吴昌綬、夏敬觀、張爾田、邵瑞彭、吴梅、夏承燾、顧隨、俞平伯等均有數量可觀的詞學書札。〔二〕這些書札記録人生點滴、存留詞稿文本、交流詞學觀點,是第一手的詞學史料,有助於研究者回到文獻的原點,推動詞學研究走向生動、細致與深入。本文擬從呈現未定詞稿、闡揚論詞主張、實録詞壇論爭、記録詞學履跡四個方面對晚近以來詞學書札略加梳論,展示其於詞學研究之價值。

一 呈現未定詞稿

詞家之間的往還書札常附有詞札,或寄詞達情,或唱和次韻,或倩人修改。這些詞札是詞人創作之初稿,僅爲構思成文的初始狀態,往往會記録創作時間、地點、交遊对象、情感背景等,並且在文字上與定稿差别較大。利用詞札未定稿,梳理詞稿文本從生成、修訂到終稿的過程,對認識詞人創作無疑很有意義。如吴梅致蔡楨《秋思》一詞,由詞札初稿到詞集定稿就改動頗大,如下表所示:

《秋思》未定稿《秋思》定稿︹三︺辛店懷舊’步夢窗韻讀舊作《落葉詩》’次夢窗韻誰倚雕闌側。共素娥、來試故園秋色。曾倚雕闌側。伴翠娥、來試故園秋色。明月去二分’禁宵三五’花藥低窄。明月二分’禁宵三五’花藥低窄。念芳墨題紅’個儂相見寸黛抑。正螺墨題情’個儂初見寸黛抑。但看朱’都化碧。算話别前情’惜香今恨’縱有素衣蔫淚’舊痕空憶。面映紅’樽勸碧。算話别前蹤’惜香今恨’縱有素衣蔫淚’俊遊空憶。遥夕。重聽漏滴。對鳳綃、想像妝飾。幽夕。重聽漏滴。對鏡鸞、想像容飾。義山弦瑟。華年流夢’鬢絲雪白。畫樓調瑟。星辰依舊’義山髮白。

續表

《秋思》未定稿《秋思》定稿︹三︺甚刻骨、相思未休’春去如過翼。料倦客、難認識。記出浴、妝成少年’雙鬢蟬罷翼。笑座客、渾未識。又病榻西窗’零星哀怨記得。路隔滄洲更北。歎病榻茶煙’何時歡事再得?況隔天南地北。此調﹁耗﹂字之衍’已見彊村校記。惟暗協三處’鄙見當遵。大作斠訂綦嚴’適如吾意。驅車辛店’感念疇曩’因倚此聲’李後主云:流水落花’天上人間。輒復黯然。松筠先生大家指正。庚午十月霜厓未定草。

由詞札可知此詞寫作時間是民國庚午年(一九三)十月,寫作地點是辛店,詞旨爲‘懷舊’,由詞人所引李後主詞又知詞情爲昔今變遷之傷感,而關於《秋思》一調‘暗協’的遵守,又可見其與蔡同爲謹於聲律一派。詞札未定草詞題、後注均對認識此詞寫作幫助甚大,而比較初稿、定稿中字句改易,更讓人看到詞人錘煉詞意的努力。如改‘鳳綃’爲‘鏡鸞’,‘鏡鸞’用南朝宋范泰《鸞鳥詩序》所記孤鸞悲鏡典故,吴文英《宴清都》(春訊飛瓊管)詞:‘鸞分鑒影,無計重見。’盧祖皋《謁金門》(羅袖褪)詞:‘釵鳳鏡鸞誰問,想見粉香啼損。’不難看出,此改更切詞情,更見生離死别之哀傷。未定草‘義山’三句用《錦瑟》,而定稿用《無題》‘昨夜星辰’一首,後者寫勞碌顛沛,不得相會,於詞情亦更妥帖。末句‘天南地北’用元好問《摸魚兒》雁丘詞‘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之句,寫盡難以相會之遠。改易之作用典藴藉,切於‘感念疇曩’之旨,更合昔日歡好消逝難得的黯然之情。

晚近詞學書札呈現詞札未定稿甚爲常見,有時書札中還會存留詞人自改稿,如邵瑞彭致趙尊嶽書札就非常典型。邵瑞彭與趙尊嶽書札往還密切,自稱‘聲黨’,其與趙書札涉及其居京津時的生活交遊、詞人詞事〔四〕、詞籍編印等等。邵瑞彭致趙尊嶽數十通詞札呈現了詞作由始稿、自改稿到定稿的複雜過程。〔五〕如《曲玉管》一闋:

詞札始稿詞札修改稿︹六︺《揚荷集》定稿金陵懷古’乙丑仲冬在京師作金陵懷古’乙丑仲冬在京師作金陵蔣阜青山’秦淮碧水’遊人苦憶江南好。蔣阜青山’秦淮碧水’遊人苦憶江南好。蔣阜青山’秦淮碧水’遊人苦憶江南好。十里垂楊城郭’空打寒潮。盡魂銷。十里垂楊城郭’空打寒潮。盡魂銷。一片垂楊城郭’頻打寒潮。且停橈。野草花開’瓊枝歌冷’月明滿地烏啼曉。野草花開’瓊枝歌冷’月明滿地啼烏老。井底脂沉’臺前燈盡’月明滿地啼鴉老。王氣潛初’只有商女多情’夜吹簫。王氣潛收’酒醒何處吹簫。夜迢迢。霸氣無存’蕩子長夜吹簫。夢迢迢。故壘斜陽’耿終古、龍蟠依舊’晚來燕子無家’都隨紫蓋辭巢。渺難招。故壘蒼茫’忍終古、傷心東望’可憐燕子無家’都隨紫蓋辭巢。遠難招。故壘蒼茫’忍終古、傷心東望’可憐虎踞龍蟠’翻令社燕辭巢。酒痕消。感興亡’彈指荏苒’紅樓春夢’白門秋雨’舉目新亭’莫問前朝。感興亡’揮麈荏苒’紅樓秋夢’白門春雨’舉目新亭’莫問前朝。黯憑闌’揮麈荏苒’黄花秋漲’白門春雨’舉目興亡’不見新朝。

邵瑞彭致趙尊嶽詞札,不僅有自改詞稿痕跡,還有對作詞背景及主旨的説明,如《華胥引》(乙丑十月和陳小樹)詞注云:‘小樹名世宜,號匪石,上元人,彊村弟子。此詞首段賦京師某巨公,後段賦南方近事。’《清商怨》(虚廊啼罷絡緯)注云:‘此首懷遠念亂,志在重到南方。’《霜葉飛》(十一月十五日約菿庵同賦)注云:‘此詞所賦蓋指廊房之耗。’《采桑子》(江梅偎)注云:‘此首將别京師。’《玉樓春》(行雲不合西樓住)注云:‘此首述己之境遇及主張。’《玉樓春》(長干波浪連天闊)注云:‘此首述南事。’《玉樓春》(黄鶯二月棲難定)注云:‘此首述諷諫之難,不聽者有殃。’這些自注對考察邵氏詞作頗有助益。〔七〕

詞家寄贈友朋詞札除了情感交流之外,還有不少是倩人修改之作,這些詞學書札多有論評之語及修改之建議,此爲一探詞學交流提供了直觀依據,如夏敬觀與鄭文焯就夏詞修改往還書札即爲例證。一九九年十月夏作《蘭陵王》(小橋側)詠草詞寄鄭文焯,其書有云:‘昨夜又成《蘭陵王》一解,録呈指正,務祈破除情面,使獲教益。倘有增進,皆先生之所賜也。’可見夏希望鄭文焯能就詞作修改提出切實建議。鄭讀詞後覆書云:

損書,兼誦新製《蘭陵王》,勁氣直達,卻能於疏宕中别具幽宛之致,與前作異曲同工。昨夕與漚公賞擊不置。微覺煞拍六字稍稍虚薄,能回應第一段最妙。切‘草’而推入蒼茫,亦是一格。此處工之至難。去上字律固宜墨守,而字面益不易著也。承教益下問,敢以請質,何如?〔八〕

鄭文焯所言‘煞拍六字’指‘甚地許,萬慮寂’,其意見是結句要回應前文,切合所詠之物,而不僅僅墨守清真詞律。夏敬觀在此詞定稿時就完全採納了鄭的建議,改詞作結句爲:‘漲淚雨,向斷驛’,既符合字聲,又切以秋草:

那天,当过侦察兵的老陈就是这么说的,他说虽然那个女的打了120,也算救了他,但是他是一个泾渭分明的人,必要的时候他会大义灭亲。现在他要做的是按兵不动,等到时机成熟,他会出其不意,打她个措手不及……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一个女毒枭,那肯定有故事看了,但眼下的问题是老陈必须先尿完,因为我一直拿着那个尿壶呢。而老陈越说越兴奋,显然他已进入了角色,我不耐烦地说,老陈,你还尿不尿?

登臨非計,甚地許,萬慮寂。(初稿)

衰燈沉夢,漲淚雨,向斷驛。(定稿)

這一時期,夏敬觀還寄給鄭文焯《蕙蘭芳引》〔九〕、《一葉落》、《彩雲歸》三詞,〔一請其修改。鄭覆書論云:

高製温麗古澹,駸駸美成,三復心折。竊有微義隻字未安,敢以奉質。《彩雲歸》第三句‘思’字,仍未若徑用‘看’字叶平。又‘瓊窗’似與‘錦幄’嫌復,‘蓉裳’擬僭易‘雲裳’,以‘蓉’字不合於此見也。結處亦微覺疏宕過情,不審伯弢推敲如何,願示其旨。〔一一〕

谭元春评曰:“‘意’字说芳草,妙。”[8]诗人多选用纤小清新的字词,瑶瑟、韶光、碧林、芳草,高洁优雅,读来令人觉之清爽秀朗。诗人选用这些清微优雅之事物,再施以“照、含、贮、凝”等轻柔舒缓的动词,加以“翠、碧、空、深”等自然淡雅的形容词,构成宽淡闲远的画面,形成清空淡泊、闲逸优雅的意境,读来使人宁静、闲适。明钟惺评此诗,“幽婉而古诗性情”。[8]再如其《山中兴作》“高高丹桂枝,嫋嫋女萝衣”[5],《过野叟居》“野人闲种树,树老野人前”。[5]善于用典,意象多选择与诗人的典雅之趣相协调,融合之景,典雅淡泊。

夏敬觀的定稿《彩雲歸》(芙蓉謝後作)也恰是在鄭氏建議處做出了修改,改‘思’爲‘看’,修改‘瓊窗’句,免與‘錦幄’意復:

可以説,像喬雅邠這樣認爲講求聲律空費時間,於文字無助的人,是那個時期衆多‘愛填詞’者的代表。

此外有研究显示,服用GLP-1类药物如阿托伐他汀等,治疗3个月后,患者的血糖、血脂基本得到控制,能够改善患者的心脏功能,减缓心室重构[14]。

鄭文焯與夏敬觀就詞稿詞意、字聲的錘煉,也讓人一窺其時吴下詞群宗尚清真詞之風氣。龍榆生在描述吴下詞學群體時曾指出,朱祖謀、鄭文焯、夏敬觀、張爾田、陳鋭等人,‘或參究源流,或比勘聲律,或致力於清真之探討,或從事夢窗之宣揚,而大鶴之於清真,弘揚尤力,批校之本,至再至三,一時有“清真教”之雅謔焉。’〔一二〕鄭文焯對夏詞的修改指導,正是以清真爲教的生動體現。

农村的配网升级改造主要分为两块,一是对供电方面的要求,二是对电力的综合管理。对于供电,要重新把握好整体的结构布局,提高落后的电力设施,改善不同的配电网,加强变压器的能力大小并保障安全性。对于电力管理方面,结合先进的数字化管理方式,深化到各家各户,让人民用电用的安心,节电节的省心。

在四聲之爭中,另一位頗有影響的人物是吴庠。吴庠‘極以近人作詞守四聲爲不然’,〔五三〕‘談詞不當有四聲。眉孫於鶴老《四聲鈎沉》甚推服。’〔五四〕可見,吴庠在反對墨守四聲上與冒廣生意見一致。作爲午社社員,吴庠不滿社友仇埰好用澀調,夏承燾記云:‘彼於仇述翁每詞死守四聲極不滿。’〔五五〕‘早九時過眉孫翁。謂近以撰《午社詞刊序》,隱譏社中死守四聲者,仇述翁不以爲然,堅欲其改,眉翁執不肯易,各甚憤憤。’‘述翁爲論守四聲事,與眉翁意見參商。席間頗多是非。’〔五六〕對於詞社中如仇埰等嚴守四聲者,吴庠亦不欲與其爲伍,夏承燾記吴庠致其書札云:‘謂詞社吟興日減,來年欲與冒鶴翁同避席矣。’〔五七〕吴庠對於四聲的看法集中在致張爾田、夏承燾的書札中。他在致夏承燾書中批評了詞壇務填澀調,拘泥四聲的現象:

龍榆生始稿易孺修改稿龍榆生定稿︹一五︺夜影、對梧桐半生’凍枝仍舉。曠影、對梧︹疏︺桐自生’凍枝仍舉。夜景、對修桐半凋’凍枝仍舉。清泉慢煮’疏簾外、更飄絲雨。清泉慢煮’垂簾愛、暫閑絲雨。清泉漫煮’層簾外、更飄淒雨。閑情待付。微情要付。閑情待付。沉水香熏餘殘縷。甌水香熏霏纖縷。沉水香熏餘篝縷。又寒上征衫’濁酒澆塵土。又霧暖征袍’濁酒澆塵土。噀殘酒斑斑’不浣征衫土。聽長更、惱羈緒。恨長更、綰羈緒。坐長更、惱無緒。床底怨蛩’爲伴書滛’咿呦愁自語。床底候蛩’細怨無聊’書滛相伴語。床底怨蛩’爲伴羈人’咿呦愁自語。素紙斂秀筆’愛騷客’修花譜。素︹秀︺蕊謝秀︹素︺册’愛︹炤︺華燭’修花譜。蠹粉斂繡筆’愛騷客’修花譜。縱暈色、猶悽楚。縱碎色、都悽楚。縱暈色、猶酸楚。訴瑶箏、弦弦相爾汝。命箏弦、弦弦相爾汝。訴瑶箏、弦弦相爾汝。鬥病鶴精神’雪裏吟佳句。賸病鶴精︹英︺英’雪下吟佳句。鬥病鶴煙姿’雪裏吟寒句。未應梳倦翎羽。未嘗翎倦梳羽。未應梳倦翎羽。

易孺詞‘審音琢句,取徑艱澀’〔一六〕,陳運彰論云:‘夫以四聲清濁以求填詞,其説甚辯,吾知其無當,而不能非之。翁乃益之,以比合虚實,不恤律協言謬之譏,以就舊譜。’〔一七〕其對龍榆生詞作的改易即有‘不恤律協言謬’的特點。如‘床底’句,易孺改作‘床底候蛩,細怨無聊,書滛相伴語’,明顯意脈斷裂晦澀。通覽易孺所改,重在四聲排列一遵清真原稿,改‘又寒上征衫’爲‘又霧暖征袍’,顯是遵照清真《倒犯》‘冒露冷貂裘’;改‘訴瑶箏’爲‘命箏弦’,也是照清真‘念漂浮’之字聲而定(陰陽平之别);改‘雪裏’爲‘雪下’(上去聲之别),亦是如此。不過,再比照龍榆生定稿,其易‘聽長更’爲‘坐長更’,依照清真原作去聲之例,其餘並未遵從易孺所定。並且可以看出易孺重聲,而龍氏重意,如‘又寒上征衫’句,易孺之改於詞意無助。而龍氏定稿則寫飄零之義實佳。龍榆生在作於同年(一九三)的《紅林檎近》詞序中曾説:‘大厂旅遊白門,和清真此闋見寄,依韻奉答。但守四聲,不判陰陽,仍無當於大厂所定規律也。’其‘無當於’易孺所定,當然是有意之舉,後來他在《樂壇懷舊録(續)》中對此有明確記載:

有一個時期,他對填詞是特别嚴於守律的,不但四聲清濁,一字不肯變動,連原詞所用的虚字實字,都一一要照刻板式的去填。他因爲尋常習見的詞調,在宋人的作品裏,也没有一成不變的規律,不便遵守,就專選柳永、吴文英集中的僻調,把他逐字注明清濁虚實,死命的實行‘填’的工作,拘束得太厲害了,就免不了晦澀難通的毛病,他自己的題詞,有‘百澀詞心不要通’的説話,朱先生就藉這句話,批在他的《雙清池館集》上,説這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藉寓規諷的微旨,而易先生是偏愛找這苦吃的,還要引誘我也去做他的同志,照樣去死填,我也上過幾次當,後來索性各行其是,聲明這種束縛性靈的笨事,我是不甘心再幹了。〔一八〕

龍榆生與易孺關於《倒犯》詞札的改易,清晰呈現了二人分歧所在,也爲認識民國詞律學提供了鮮活例證。

晚近以來詞人往還詞札爲我們展示了詞作由初稿、改稿再到定稿的經過,反映了創作的動態歷程及創作主張,這是以往時代難見之現象,也是研究晚近以來詞學需要注意的新領域。

二 闡揚論詞主張

詞學書札是詞學批評的載體之一,特别是對於没有系統論詞文獻的詞學家而言,論詞書札則是承載他們詞學見解的珍貴史料。如張爾田(字孟劬)與吴庠(字眉孫)在論詞書札中提出的‘真’與‘清氣説’從不同角度針砭了民國詞壇效顰夢窗而滋生的無病呻吟和晦澀詞風,他們的論詞主張是民國詞學史不可忽視的組成部分。

儘管抨擊詞壇死守四聲,但與冒廣生顛覆宋詞字句四聲不同,吴庠認爲宋詞仍有平仄四聲,夏承燾記云:‘眉孫謂冒鶴翁以詞不分四聲平仄,只有高低聲,此僅指吹彈而言,故只有高低。若論歌曲,則必有字句。有字句,則安能無平仄四聲。’〔六一〕其又云:

張爾田是清季民國詞壇非常活躍的詞學家,他前與鄭文焯、朱祖謀、王國維等爲友,後與龍榆生、夏承燾等相交,是承接遺老名流與詞學新秀的中間人物。張爾田没有系統的詞學論著,他對詞體的認識,對詞壇的評騭是通過書札來完成的。其致潘正鐸札云:

嘗謂詞也者,所以宣洩人之情緒者也。情緒之爲物,其起端也,不能無所附麗,而此附麗者,又須有普遍性,方能動人詠味。其知者可以得其意内,而不知者亦可以賞其言外,故古人事關家國,感兼身世,凡不可明言之隱,往往多假男女之愛以爲情緒之造端,以男女之愛最爲普遍,亦即精神分析學中所謂變相以出之者也。〔一九〕

韩世玉等[6-11]研究表明,桑树叶片生长受桑树种类或品种的影响;黄丽玲等[12-13]研究表明,桑树叶片生长受气候条件的影响;许楠等[14-21]研究表明,桑树叶片生长受施肥水平等栽培管理水平的影响。桑树新梢与叶片的生长发育动态除受品种等内部因素的影响外,还受气候、土壤和栽培管理等外部因素影响。在生产中前一年要加强水肥管理,使树体贮备足够的养分,满足次年新梢生长和叶片生长发育的养分需求。同时在新梢和叶片生长发育时期加强水肥管理,为其提供良好的营养条件。因此,在试验区条件下,合理施用催芽肥对促进桑树新梢和叶片生长有着重要的作用。

張爾田與吴庠的詞學主張在當時頗有影響,龍榆生云:

詞之爲道,無論體制,無論宗派,而有一必要之條件焉,則曰真。不真則僞(真與實又不同,不可以今之寫實派爲真也),僞則其道必不能久,披文相質,是在識者。今天下紛紛宫調,率有年學子,無病而呻,異日者,誰執其咎?則我輩唱導者之責也。彊村諸公,固以詞成其家者,然與謂其詞之可貴,無寧謂其人之可貴。若以詞論,則今之詞流,豈不滿天下耶?古有所謂試帖詩,若今之詞,殆亦所謂試帖詞耶?每見近出雜誌,必有詩詞數首充數,塵羹土飯,了無精采可言。〔二二〕

民國時期,在朱祖謀、況周頤等詞壇大家影響下,作詞之風興盛,詞流滿天下。但詞壇之弊非常明顯,學詞之人一味模擬,無病呻吟,詞中毫無真情可言,詞壇僞詞充斥,張爾田冠之以‘試帖詞’之名。爲針砭詞壇之‘僞’,必須高揚‘真’之大旗,所以他强調無論何種體制、何種宗派之詞,都須遵守‘真’這一必要條件。由於晚清四大家皆於夢窗詞浸淫甚深,尤其是宗師朱祖謀又被目爲夢窗化身,因此民國詞壇夢窗之風勁吹。但是很多學夢窗者無才、無情,徒效夢窗皮相,流弊甚大。對於效夢窗所滋之弊,其致龍榆生札云:

弟所以不欲人學夢窗者,以夢窗詞實以清真爲骨,以詞藻掩過之,不使自露,此是技術上一種狡獪法,最不易學,亦不必學。……蓋先有真情真景,然後求工於字面。近之學夢窗者,其胸中本無真情真景,而但摹仿其字面,那得不被有識者所笑乎?〔二三〕

深入参与多边国际合作。精心组织参加联合国机构有关会议等重要国际水事活动。积极参加第七届世界水论坛筹备工作,跟踪了解论坛筹备信息。积极支持我国水利专家担任国际组织职位后开展工作。继续充分利用中欧水资源交流平台,结合水利现代化试点建设、水生态文明城市建设,精心策划政策对话、科研交流、商务合作各方面的活动。

他認爲夢窗詞有意隱晦,其真切情意被詞藻所掩蓋,它在表情達意上的技術不易掌握,故夢窗不易學。在張氏看來,只要心中有真情,不必拘泥於以何種風格呈現,又何必矻矻學夢窗,故夢窗又不必學。但詞壇上衆多學夢窗者只知摹仿夢窗詞字面,故作艱深,實成僞詞。此皆因作者胸中無真情真景,詞中没有寄託之故,因此張爾田特意對效夢窗者視爲宗師的朱祖謀之詞加以分析,説明其超出衆人之處正在於詞中有寄託。他在致夏承燾書中説:

僕謂彊村詞深於碧山,謂其從寄託中來也。學夢窗者多不尚寄託,彊翁不然,此非夢窗法乳。蓋彊翁早年從半唐遊,漸染於周止庵《緒論》也深。止庵論詞,以有託入,以無託出,彊翁實深得此秘。若論其面貌,則固夢窗也。此非識曲聽真者,未易辨之。雖其晚年感於秦晦明師詞貴清雄之言,間效東坡,然大都繫小令。至於長調,則仍不爾。故彊翁之學夢窗,與近人陳述叔不同。述叔守一先生之言,彊翁則頗參異己之長。而要其得力,則實以碧山爲之骨,以夢窗爲之神,以東坡爲之姿態而已。此其所以大歟?〔二四〕

几年前,在外创业成功的柳中辉回村,村企联合进行新农村建设,打造总占地14000余亩的浔龙河生态艺术小镇。目前已投入140亿元打造文化产业、教育产业、康养产业、生态产业、旅游产业。

張爾田指出彊村深於碧山之詞,其學詞受王鵬運、周濟之論影響,深得常派寄託理論之神妙。彊村雖學夢窗之詞,但有一寄託在心中,故其詞有夢窗面貌,更有寄託情意,此爲空效夢窗表皮者無可夢到之處。另外,彊村詞以碧山爲骨,以夢窗爲神,以東坡爲姿態,能參異己之長,並非拘泥夢窗排斥其他者,此亦爲僅尊夢窗者未能明瞭之處。

張爾田欲以常派‘寄託’來糾正詞壇無病呻吟‘試帖詞’之流弊,其詞學思想具有明顯的常州詞派的痕跡,但他以‘真’論詞,强調詞人心中的真情真景,又不似常派之狹隘,體現了常派詞學在民國詞壇的新變化。與張爾田相仿,吴庠也對當代詞人甚爲不滿,渴望革除詞壇學夢窗所生之僞體。其致夏承燾書云:

到长辈家拜年时,要带一壶好酒,大人在前孩子们后,先请安后磕头。长辈接过晚辈敬的酒后,用右手中指蘸酒盅里的酒并向天、向地、向前各弹一下,以示敬天、敬地、敬祖先。并赐福前来拜年的晚辈们,在新的一年里老少平安、生活幸福。

孟劬翁題品晚清詞手,首推陳蘭甫先生。聆其弦外之音,蓋致慨於僞體夢窗四稿耳。庠於此道,觕窺門徑,私心不喜,約有三端:當代詞人,務填澀體,字荆句棘,性梏情囚,心力虚抛,語言鮮妙,此其一也。謂填創調,必依四聲,本不能歌,乃矜合律。且四聲之中,古有通變,入固可以代平,上亦可以代入。漚尹丈洞明此理,故當時朋輩以‘律博士’推之。乃彼迂拘,一聲不易,如斯泥古,大可笑人,此其二也。吾家夢窗,足稱隱秀,相皮可愛,學步最難。近代詞壇,瓣香所奉,類皆塗抹脂粉,碎裂綺羅,字字餖飣,語語襞積,土木之形骸略具,乾坤之清氣毫無,作者先難其詳,讀者更莫名其妙,此其三也。〔二五〕

吴庠認爲詞壇之弊有三:一爲務填澀體,性情桎梏;二爲必依四聲,泥古不化;三爲餖飣襞積,詞情晦澀。這三弊皆與效夢窗有關,針對僞體詞,吴庠提出了‘清氣’一説。其致夏承燾書又云:

居恒於一切文藝,每以有無清氣爲衡量,於填詞尤甚。……晚清詞人學夢窗者,以漚尹年丈、述叔兩家爲眉目。讀其晚年諸作,何嘗不清氣往來。顧今之以夢窗自矜許者,愚以爲率堆砌填湊,語多費解。……且意内言外謂之詞。古所謂詞,自非今之長短句,要其理可通。意之在内者,誠難盡語人,言之在外者,當先求成理。彼學夢窗者,偏以言不成理爲佳,此則不佞所大惑不解者也。……奈英敏少年,一切廢書不讀,輒云我能夢窗,我依四聲,一若其詞已足名家,何勇於自信至此?庠所學一無成就,於填詞持論亦甚尋常。清氣之説,非專指‘清空’一派,即‘質實’一派,亦須有此清氣,方可言詞。〔二六〕

吴庠以‘清氣’論詞,首先强調詞需有‘氣’,他認爲詞壇死守四聲者,所作詞‘奄奄無生氣’,‘近今學夢窗者,彼謂能守四聲,愚謂率多死語,直是無氣,尚談不到清濁’。作詞要‘不斷詞氣。有氣則生,無氣則死’〔二七〕。所謂‘氣’,即生氣,人體無生氣,則奄奄不振;詞作無生氣,則不能生動感人。吴庠强調作詞要有生氣,要求詞作情志表達得生動有力,打動讀者。而詞作之有生氣,又需要詞人心中藴藏怊悵感人之情。吴氏此論正爲詞壇撏撦夢窗,死守四聲,桎梏性情而發。

吴庠論詞,首重‘詞氣’,但是‘氣’又須有‘清’的品格。其所謂‘清’,來自於張炎所言‘清空’,即詞作呈現出清虚疏宕、空靈明朗的風格。吴庠强調‘清’,針砭的正是詞壇以夢窗自矜者堆砌填湊,艱澀費解,言不成理的不正之風。合而觀之,吴庠所言‘清氣’指的是詞作須具有動人的詞情與清空的詞境,他欲標舉張炎來矯正詞壇學夢窗之風。夏承燾曾云:‘眉翁深於玉田,不喜夢窗,所取皆妥溜瀏亮之作。’〔二八〕不過吴庠主玉田與浙西詞派末流不同,因爲他把‘詞氣’放在第一位。吴庠説‘清氣’非專指‘清空’一派,‘質實’一派亦須有‘清氣’,此中似有扞格處,實則此論亦是淵源有自。鄭文焯論夢窗詞有云:

夢窗詞自玉田有‘七寶樓臺’之喻,世眼恒以恢奇宏麗,目爲精彩絶艷。學之者遂致艱澀,多用代字雕潤,甚失夢窗精微之旨。……其行氣存神之妙,不得徒於跡象求之。〔二九〕

至人謂其詞爲澀體,不知其行氣清空,正如朱霞白鶴,飛蕩雲表。〔三

曾經師事鄭文焯的張爾田在對夢窗詞的認識上延續了其師之論,他説:‘夢窗以清空爲骨,而以辭藻掩飾之,初學詞人不可學。’〔三一〕二人都指出學夢窗者只知摹仿字面辭藻,而於夢窗詞中所藴涵的深厚情感這一根本卻丟棄了。他們用‘清空’來改變詞壇對夢窗詞‘質實’的定位,‘清空’、‘質實’是一對矛盾,卻也可以統一。而二者之可能統一也就在於夢窗詞有‘行氣存神’之妙,在於其能怊悵切情,富有生氣,能以感情來駕馭字面,這樣‘質實’的‘七寶樓臺’也可以藴含詞人深沉豐富的情感。此即吴庠所言‘質實’也須有‘清氣’的含義。《天風閣學詞日記》記吴庠‘又謂玉田以質實譏夢窗,其實質者本色,實者説老實話,“空梁落燕泥”,“池塘生春草”乃足當之。夢窗是渾空,而非質實。’〔三二〕吴庠對張爾田論詞頗爲嚮往,故其以‘清氣’屬夢窗,以‘渾空’易‘質實’,延續了鄭、張之説,這也體現了晚近詞學思想的承續與演進。

張爾田幼從鄭文焯學詞,成長歷程中多受常派詞學思想的薰染,故其對詞之特性的認識鮮明體現了常派色彩。其論明顯吸納了常派開山張惠言的論詞主張:‘意内言外’,‘緣情造端,興於微言’,‘極命風謡里巷男女哀樂,以道賢人君子幽約怨悱不能自言之情’。〔二他認爲詞爲宣洩情緒之具,宣洩的情緒要有所附麗,不能直接表達,做到意内言外,才能動人,才能耐人玩索。藉男女之愛來表達家國身世不可明言之情是作詞宣情最普遍的方式,用這種方式所作之詞才是正宗之詞。受常派詞學影響的張爾田在對詞風品評上並不拘守,他强調不論何種風格之詞,都需要有意有情。他在致龍榆生信中説,清代詞家,約可分爲三派:效蘇、辛者,失之粗豪;效秦、柳者,失之側艷;學姜、張者,流爲纖佻。但‘宋人詞,非無粗豪、側艷、纖佻者,而讀之不覺粗豪、側艷、纖佻,何也?則以其用思能沉,下筆能超故也。寫實而兼能寫意,是謂之沉。寫景而兼能寫情,是謂之超。果其能超能沉,則所謂粗豪也、側艷也、纖佻也,未始非詞中之一條件,正不必絶之太過。’〔二一〕可見宋人詞不同於清詞之失者正在於能‘沉’能‘超’,即詞中有意有情,因此進行詞的創作,不能只關注詞之表面風格,更應注重其内在情意。其致夏承燾論詞書云:

吴氏與張孟劬、夏瞿禪兩先生,往復商討,力言詞以有無清氣爲斷,而深詆襞積堆砌者之失,孟劬先生亦然其説,而以情真景真,爲詞家之上乘,補偏救弊,此誠詞家之藥石也。〔三三〕

張、吴詞論針砭詞壇效顰夢窗之風,龍氏對其補偏救弊的現實指向給予了高度評價。二人藴藏在書札中的‘真’與‘清氣’之論是民國詞學不可忽視的批評範疇。

三 實録詞壇論爭

詞學書札爲友朋間詞學交流之用,這種私人書札不以公開發表爲目的,詞學家可以在書札中自由表達自己的真實見解而少有顧忌。民國學人在詞學書札中對作詞是否遵詞譜、依四聲問題的爭論就爲我們直觀把握民國詞壇脈動提供了幫助。

清季以來,嚴守四聲成爲詞壇的金科玉律。吴梅論及這一風氣時曾云:‘近二十年中,如漚尹、夔笙輩,輒取宋人舊作,校定四聲,通體不改易一音。’〔三四〕民國詞壇以朱祖謀爲宗師,詞人作詞多依照宋詞四聲,嚴守平上去入,往往一字不易。這種對四聲的過於講求,遭到了‘體制外派’與‘體制内派’不同程度的反對。〔三五〕

就‘體制外派’而言,新文化運動之際,胡適就主張‘推翻詞調曲譜的種種束縛,不拘格律,不拘平仄,不拘長短’,〔三六〕嘗試以白話作詞,改造舊體詞。到了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如何變通詞體進行創作爲衆多作家、學人所關注,其中以曾今可發起的‘詞的解放運動’和陳柱宣導的‘自由詞’較有影響。一九三三年,曾今可與柳亞子、趙景深等發起了‘詞的解放運動’,在《新時代月刊》上開闢‘詞的解放運動’專號討論詞體解放問題。〔三七〕他們多主張解放四聲,平不分陰陽,仄不辨上去入,用白話寫詞。但他們在‘解放’的程度上具有差異,如董每戡説:‘我覺得“依譜填詞”這一着,在每個學填詞的人是必須遵守的,但是可活用“死律”’,〔三八〕他仍然主張不廢詞譜,活用平仄。不過對於曾今可等人的解放,翁漫棲覺得並不徹底,他説:

我的改善很不像曾今可先生那樣只解放小部分的一小部分(只把陰陽的平仄解放而已)。我以爲這種解放腳而不解放乳的解放,似乎太於無聊,所以我自己的改善卻是把詞譜完全解放。

他强調作詞者‘不應照着老古董的格式去填’,要自己創譜,因爲這是破壞舊詞體的精彩工作。〔三九〕與翁漫棲的意見相近,陳柱也反對作詞遵守古人詞譜,他説:

竊以爲今人作詞,必斤斤於填古人之詞譜,實大愚不解也。……吾昔日嘗爲自由詞,自由曲,蓋取詞曲長短之聲調,隨意爲之,而不守其譜,亦不用其名也,世有通人,不必以我爲妄。〔四

每班照护患者数对于生化血糖值与快速血糖值的差异性有所影响的认知,凸显患者与医护人员比例的重要性。尤其许多科室对于血糖相关疾病族群连续性血糖监测大多由快速血糖仪来执行,因此对两种数值差异性的认知,以及照护人力充足与否之间的关联性应有所加强。

陳柱主張創作‘自由詞’,只取詞之長短聲調,無須依照詞譜,也無須詞牌之名。他認爲詞譜束縛了作者的創作自由,影響了詞的創作成就。在他看來,詞壇無人可媲美文壇之韓愈、詩壇之杜甫、書壇之顔真卿,而其原因就在於被刻板的詞律束縛住了手腳,不能闊步前行。〔四一〕只要擺脱舊譜的束縛,發揮作者的創造力,創製新譜,就能寫出具有天然音調與詞之體格的新詞。陳柱的‘自由詞’創作得到了陳鍾凡的肯定,他説:‘兄以清麗俊爽之筆,抒曠放蕭疏之懷,雖自爲己律,或任意浩歌,無不優。爲何必倚刻板之聲,按不可知之譜,而後始謂之樂章哉?’〔四二〕葉恭綽也説‘尊著自由詞實即愚所主之歌’,〔四三〕將陳柱引爲同調。

‘體制外派’反對作詞守詞譜、遵四聲的主張對愛好寫詞的普通作者的影響是很大的,比如愛好寫詞者喬雅邠致信《唯美》雜誌説:

近幾年裏,我最愛填詞,有了餘閑,就胡亂地填一下。不過拙作以消遣爲宗旨,不喜過分去講求聲律,可是舊譜已失,還是空費時間,和文字的實質上,没有什麼幫助呢。〔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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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西園、錦幄初張。思暮雲、暝合秋江上,人似倚、水閣瓊窗。(初稿)

與‘體制外派’反對守四聲意見基本一致不同,‘體制内派’的詞學家就四聲問題是爭執不斷,各抒己見,其中以冒廣生、吴庠最爲著名。〔四五〕民國詞壇,‘體制内派’對墨守四聲抨擊最爲猛烈者當屬冒廣生(字鶴亭,號疚齋)。他在致吕碧城札中説:

近年詞家,人人夢窗,開口輒高談四聲。心滋疑焉。夢窗時無詞律,所守之律殆即清真之詞也。乃先取清真詞之同調者,次方、楊、陳三家和詞,再次夢窗與清真同調之詞,一一對勘,乃無一首一韻四聲同者,乃至句讀可破,平仄可易。始悟工尺只有高低,無平仄;嘌唱只有斷續,無句讀。而當世無一開眼之人。自萬紅友倡千里和清真詞無一字四聲不合之説,鄭叔問揚其波,朱古微拾其唾,天下學子皆受其桎梏。諸人何嘗下此死功將周、方詞逐首對勘耶?其四聲者,指宫調言,非指字句也;指宫、商、角、羽言,非指平上去入也。唐宋合樂以琵琶爲主,琵琶四弦有宫、商、角、羽,而無徵弦,故曰四聲。僕近成《四聲鈎沉》一書,欲爲詞家解放。〔四六〕

冒廣生青年時即與鄭文焯、朱祖謀交往頗密,其藏札中還有與鄭文焯關於詞作四聲安排的討論。但爲了宏揚其‘極不主詞辨四聲之説’,〔四七〕只能將昔日師友之情割捨。此札中對鄭、朱的撻伐之音,遠較其《四聲鈎沉》激烈。冒廣生將清真所作同調詞,方千里、楊澤民、陳允平三家和清真詞,夢窗與清真同調詞仔細比勘,結果無一首四聲全合者。因此,他對四聲的宣導者萬樹及鼓吹者鄭文焯、朱祖謀大加批評,進而認爲四聲乃指宫調之宫、商、角、羽,而非字句之平、上、去、入。冒廣生對死守四聲的抨擊源於其對詞壇效仿夢窗之風的强烈不滿。一九三三年九月十日,夏承燾拜訪冒廣生並談詞學事,其日記記云:‘鶴翁甚不滿夢窗’,‘此老讀詞極細心,嘗遍校方千里與清真詞四聲多不合,謂文小坡(鄭文焯)、萬紅友(萬樹)謂其盡依四聲,實等放屁。大抵反四聲、反夢窗爲此老論詞宗旨。’〔四八〕作爲午社元老,冒廣生社集時也標舉自己反四聲的主張,如一九三九年七月三十日午社社宴,‘疚翁與吷翁(夏敬觀)言語時時參商’;本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午社社宴時‘席間疚翁排擊作詞守四聲者,頗多議論’〔四九〕。冒廣生反對四聲的主張貫穿終生,特别是對朱祖謀的批評聲音不斷。在冒氏眼中,朱祖謀乃‘大倡依四聲之説’〔五者,直接對這位詞壇宗師進行批評,對詞風之扭轉,自然效果更佳。一九五二年二月,冒廣生改定吴湖帆《鶯啼序》詞時云:‘如此長篇而墨守四聲,以《夢窗集》中三首校之,雖君特亦平仄不盡同也。海上詞家,吾許汪旭初爲作手,而時時篇爲句累,句爲字累,通人之蔽,作俑者其萬與朱乎?’本年九月,冒氏評定陳匪石題《螺川詩屋雅集圖》詞時又云:‘此君詞學確深,若不泥於四聲,受彊村之毒,騷壇飛將軍也。’〔五一〕顯然,冒廣生將民國以來詞壇作詞墨守四聲之弊歸咎於朱祖謀之宣導。

最好的检验方法当然是试射,但不可能把所有炮弹都拿出去射了,所以存在一个抽样检查的问题.类似的问题很多,例如,工厂生产的产品在上市之前一般也需要技术部门做合格鉴定,工商部门也会对市场上的商品做合格检查,但由于这些产品都有包装,一旦打开,这些产品就不能再卖了,所以不可能将所有产品都拆开检查.即使是不需要损坏产品包装,也可能由于数量的庞大,很难对每件产品都做检验,只能抽取部分产品做鉴定.在此基础上引入简单随机抽样的概念.

值得注意的是吕碧城曾將冒廣生致其書札寄給了龍榆生,希望龍榆生能將其發表在《詞學季刊》上,但此札最終被龍氏擱藏,沉湮大半個世紀。龍榆生主編的《詞學季刊》設有‘通訊’一欄,專門發表學人論詞之書,而此札不被發表,自是有意爲之。實際上龍榆生也非盲目學彊村者,他對詞壇宗彊村、學夢窗之流弊同樣有清醒的認識。他説:

往歲彊村先生雖有‘律博士’之稱,而晚年常用習見之調。嘗叩以四聲之説,亦謂可以不拘。然好事之徒乃復斤斤於此,於是填詞必拈僻調,究律必守四聲,以言宗尚所先,必惟夢窗是擬。其流弊所極,則一詞之成,往往非重檢詞譜,作者亦幾不能句讀,四聲雖合,而真性已漓。……以此言守律,以此言尊吴,則詞學將益沉埋,而夢窗又且爲人詬病,王、朱諸老不若是之隘且拘也。〔五二〕

可見對詞壇宗彊村、學夢窗而導致的泥於四聲,情性不存的弊端,龍榆生與冒廣生的認識是一致的。但是龍意在調和,其意在撇清末流之弊與彊村之關聯,指出過不在彊村,彊村於四聲並不拘泥狹隘。就對四聲的認識而言,冒是反四聲,而龍仍是重四聲,特别是沿襲萬樹之見,於去聲尤重。

與夏敬觀對鄭文焯修改意見積極採納不同,詞家間關於詞稿的修改存在分歧並不鮮見,易孺與龍榆生即爲一例。一九三年,龍榆生將《倒犯》(次韻奉酬大厂先生依清真作)一詞‘録呈大厂先生正律’,易孺覆信云:‘諷誦尊詞,悉爲籤修,未敢走失原旨,特兩箋並奉上,即希恕其謬妄。天稍暖,仍望携回舍下,面述各聲及排列與僭改之要爲盼。’〔一三〕此時,易孺正亟亟於詞之四聲清濁,他希望能面授指導龍榆生。〔一四〕現將龍榆生《倒犯》一詞原稿、易孺修改稿及龍榆生定稿分句列表展示,以見易孺修改之跡及始稿到終稿的變易。

當代詞人,務填澀體……謂填創調,必依四聲,本不能歌,乃矜合律。且四聲之中,古有通變,入固可以代平,上亦可以代入。……乃彼迂拘,一聲不易,如斯泥古,大可笑人。〔五八〕

與冒廣生的作法一致,吴庠也是採用對勘同一詞人的同調詞、不同詞人同調詞字聲的辦法,論證宋代詞人作詞不拘四聲,他説:‘兩宋名手,一調兩詞,其四聲並不盡同,有時且出入甚大。南宋詞人,填北宋之調,亦不盡依其四聲。’〔五九〕對於字聲與文辭的關係,吴庠首肯張炎所云‘音律所當參究,辭章尤宜精思’之語,而死守四聲者未能領悟此理。他通觀詞史,指出作詞守四聲者,宋人如方千里、楊澤民、陳允平,清人如戈載、謝元淮等所作詞皆不佳,即便是當代詞人膜拜之吴文英,其詞也是‘辭之受累於聲’。因此,他主張青年學子學習作詞‘與使先聲而後詞,毋寧先詞而後聲’。〔六

如游戏法、问答法、探究法等教学方法,以及场景模拟、表演、演讲、动手操作、辩论教学手段,让课堂变得生动有趣,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让学生积极投入到教学过程中从而提高学习效率,体验成功,获得幸福感。如在教学《小山羊与小灰兔》时,让学生进行角色扮演,惟妙惟肖的表演让学生都动了起来,在学生用肢体语言对课文进行感悟、体验的过程中,引导学生要做一个守信用的人。学生的成就感也就不知不觉地得到了体验。

愚嘗謂,按譜填詞,參之《詞律》《詞譜》二書,解得某字可平可仄,某字宜仄,如作詩者,解得聲調譜之例,能有當於吟諷,斯可矣。再如沈伯時説,於去聲字加之意焉,斯亦精矣。若必逐字依聲,不識有何精義。〔六二〕

可見,吴庠反對的是作詞逐字依聲,主張化繁爲簡,不被四聲禁錮,但並不廢棄詞之平仄四聲。他的這種反對之中又肯定的見解與折衷四聲者有相同之處。因此吴庠對夏承燾的‘不破詞體,不誣詞體’之論稱賞有加,〔六三〕而冒廣生則對夏氏的《四聲平亭》論四聲‘甚不以爲然’,‘甚不滿’。〔六四〕

‘體制外派’與‘體制内派’學者的詞學書札展現了民國詞壇四聲之爭的熱烈場景,真實記録了他們對詞壇的反思與批判,其目的都是爲了革除流弊,渴望詞壇重現生機。比較而言,‘體制外派’對詞律四聲的批判顯得簡單粗暴,而‘體制内派’則更具學理色彩。

由詞學書札可見民國詞壇熱烈的有關四聲之‘大爭’,有時亦有衆所罕知的‘小爭’,而此‘小爭’於詞學之考察亦不無意義。如唐圭璋先生與吴小如先生關於李清照詞《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的解讀即爲一例。

一九八四年四月,唐圭璋先生撰寫成《讀李清照詞札記》,交由《南京師大學報》發表。唐先生特致主編居思偉先生一札云:

第一是管理会计的理论体系落后。当前我国管理会计的理论内容仍旧停留在上世纪70年代,而随着管理会计技术的发展、企业生产要素的更新等等,都要求企业能够实现管理理论的更新换代。但是事实上我国当前仍旧未能够根据市场发展的特点以及我国企业的发展现状制定其中国特色的管理会计理论体系,从而有效的展开大数据下的管理会计的内容管理。

最近看到《字詞天地》第二期,有×××寫的李清照《如夢令》一首分析,覺得是市民下流之語,太污辱李清照了,因此補寫一條,以正視聽。

愛西園、錦幄初張。看暮霞、掩赤秋江淨,仙袂舞、自譜清商。(定稿)

此致,敬禮!

唐圭璋 四月十七日〔六五〕

唐先生所言‘補寫一條’即此文第八節——‘“緑肥紅瘦”與孟浩然詩同妙’,此文原只七節,撰寫第八節之因乃是‘×××’之文‘污辱李清照’,故補寫以正視聽。公開出版的唐先生札中的‘×××’即吴小如先生,唐先生所説的發表在《字詞天地》第二期的文章即吴先生《從‘爭渡’的‘爭’字説開去——釋李清照〈如夢令〉二首》一文。吴先生對李清照《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一文釋云:

此詞乃作者以清新淡雅之筆寫穠麗艷冶之情,詞中所寫悉爲閨房昵語,所謂有甚於畫眉者是也,所以絶對不許第三人介入。頭兩句固是寫實,卻隱兼比興。金聖歎批《水滸》,每提醒讀者切不可被著書人瞞過;吾意讀者讀易安居士詞,亦切勿被她瞞過才好。及至第二天清晨,這位少婦還倦卧未起,便開口問正在捲簾的丈夫,外面的春光怎麼樣了?答語是海棠依舊盛開,並未被風雨摧損。這裏表面上是用韓偓《懶起》詩末四句:‘昨夜三更雨,今朝一陣寒,海棠花在否,側卧捲簾看’的語意,實則惜花之意正是憐人之心。丈夫對妻子説‘海棠依舊’者,正隱喻妻子容顔依然嬌好,是温存體貼之辭。但妻子卻説,不見得吧,她該是‘緑肥紅瘦’,葉茂花殘,只怕青春即將消逝了。這比起杜牧的‘緑葉成陰子滿枝’來,雅俗之間判若霄壤,故知易安居士爲不可及也。‘知否’疊句,正寫少婦自家心事不爲丈夫所知。可見後半雖亦寫實,仍舊隱兼比興。如果是一位闊小姐或少奶奶同丫鬢對話,那真未免大殺風景,索然寡味了。〔六六〕

唐先生讀到此文,甚爲不滿,據俞潤生《唐老晚年生活片斷》一文所記:

讀罷這篇奇談怪論,唐老摘下老花眼鏡,閉目不語,好半天,他才顫顫地説:‘市井之語,污辱清照……我不能寫文章駁他,不能沾汙自己的筆,你們年輕,可寫文章駁斥……。〔六七〕

無疑,唐先生認爲吴文污辱易安人格,儘管説‘不能沾汙自己的筆’,未有直接公開駁斥〔六八〕,但他還是在《讀李清照詞札記》中增加一節,特别就吴小如先生所言《如夢令》‘艷冶’的‘閨房昵語’明確自己的態度,指出李清照所寫與孟浩然《春曉》‘愛花心靈之美’完全一致,‘宜乎並垂不朽’。〔六九〕唐先生專情、深情〔七,其對李清照的研究帶有濃厚的個人情感色彩,他對易安極爲推重,認爲她‘品格高尚,心靈純潔’,‘情深一往,生死不渝’〔七一〕。唐先生爲李清照辯誣,不容許他人對李‘褻瀆’,似有違學術研究之客觀,但這實與唐先生對詞之抒寫真摯愛情的篤信相關。唐先生在致許總札中曾説:

‘香霧雲鬢濕,清輝玉臂寒’,‘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寶簾閑掛小銀鉤’——這不是側艷小慧,而是真景真情,而是愛情。況蕙風云,‘真’字是詞骨,第一要‘重’,第二要‘拙’,第三要‘大’。詞不是輕、小、狹、艷,您以爲如何?〔七二〕

唐先生的詞學理想是:雅、婉、厚、亮,可以説易安詞於雅、婉上無疑是符合唐先生的期待的,因而對於作爲詞學審美理想代表的李清照被施以輕浮艷冶,自然無法接受。於此,也可見唐、吴二位先生詞學路徑之不同。

四 記録詞學履跡

詞學書札是記録詞家活動軌跡的最生動、最直接、最重要的文獻史料,爲我們考察其創作及詞學研究提供了第一手文獻,還對我們瞭解學人所處時代之詞學側面大有助益。例如顧隨一九四九年後詞學觀念的新變及俞平伯‘文革’期間對詞學傳統的賡續就讓人對共和國初葉詞學有了更爲深入與全面的認識。

一九四九年之後,顧隨的思想發生了很大變化。一九五三年元旦,顧隨致盧季韶書有云:‘至於我自己,則是五二年自秋徂冬三數月間,方得思想上之真正解放:此樂爲半生所未嘗有,其樂爲何如耶?!間有輔大、燕大舊同學來談,輒覺其思想見解尚出我下。’〔七三〕一九五五年五月三十一日,致顧之燕、顧之平書云:‘爸爸是從“舊的堡壘裏”走出來的,不過經過了一時期的自學和自我改造,現在很願意你們長大起來,爲人民、爲國家做出一番事業來。’〔七四〕一九五五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致書指導外甥孫書秀:‘首先必須有正確的“思想的理論基礎”。……毛主席是一位精通馬列主義的天才學者。他寫的書是那麼結合中國實際情况而又那麼通俗。假如你讀通他老人家的文章,我以爲你就是不再去讀馬列的書,你也不會成一個有眼兒的瞎子。’〔七五〕儘管歷經多次運動,受到批判,但顧隨仍然對新時代抱有激情。一九五八年十一月二十九、三十日所作致盧季韶書札云:

去歲‘反右’,尚是事外人。繼之,‘雙反’、‘大躍進’,便須親自參加。乃至今年春夏,資産階級知識份子思想改造,拔白旗、插紅旗……中文系以我年齡爲最長,教齡爲最長,所以第一炮先向我開。大字報、快報、座談會,如雨點,如高潮,齊向頭上、身上打來。在系中整風會做自我批評時,我曾説:‘同志們,批評我吧!倘若問:“老顧,你吃得消嗎?”我要説:“吃得消。”倘若問:“你頂得住嗎?”我要説:“同志們,放心吧!頂得住!垮不了!’〔七六〕

緣於對新社會、新思想的接受,一九五九年五月四日,他在致胞妹兄信中特意説明:‘我同之惠都要申請入黨了。’〔七七〕

伴隨著迅速的思想轉變,顧隨詞的創作也快速轉向。一九五二年十一月二日,其致盧季韶札,在所寄《清平樂》(自笑)詞後注云:‘詞是死的文學形式,不能用來寫新的發展,此後不復作之矣。’〔七八〕可見在此時,顧隨還在爲詞體舊功能與新需求之間産生的矛盾而抉擇,甚至産生抛棄作詞的想法。不過,他並未棄詞不作,相反,以極快的速度辭舊迎新。其一九五三年元旦寄盧季韶《莘園書來詢及今日生活,情意殷勤;又以偉大文化人相稱,尤使我慚惶不能已。走筆賦五十六字長句謝之》一詩云:

領袖天才是曙光,河山萬里浴朝陽。三年建設基初定,兩字和平勢益張。老去病中非索寞,書來讀罷轉慚惶。書生報國無長策,食粟猶然耗太倉。

書札中云:‘詞與詩皆非精心與得意之作。然舊詩詞如此作法,不可謂非自述堂創始也。’〔七九〕‘舊詩詞如此作法’,即以詞謳歌社會主義建設與政治運動。此後他專力填詞,讚美新時代,‘歌詠社會主義建設’〔八。如一九五五年五月八日致盧季韶札所寄《木蘭花慢》(學習毛主席第一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開幕詞,奮發鼓舞,因而有作。五四年九月)下闋云:‘民康。物阜固金湯。百煉總成鋼。看億兆歡呼,天才領袖,萬壽無疆。皇皇百年大計,總四星拱向一星光。彪炳人民事業,焜煌開國文章。’〔八一〕一九五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讀報有感作《木蘭花慢》(龍鳳呈祥)一九五九年元旦獻詞云:

有人來藉問:龍與鳳,咋呈祥?答:城市鄉村,人民公社,地上天堂。棉糧、衛星放起,煉一千八百萬噸鋼。這裏神龍出海,那邊丹鳳朝陽。 煌煌。領袖大文章,群衆日堅强。正全黨全民、一心一計,走上康莊。昂揚、滿懷鬥志,使戰魔暗裏自心慌。遍過龍飛鳳舞,從今地久天長。〔八二〕

這一時期所作詞作大類如是,不再臚列。顧隨的這類詞作無疑是社會政治形勢的反映,但並非絶對被動應景,有著來自於詞學觀轉變的影響,即以‘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創作主張指導詞的寫作。

一九五年代初期,顧隨認真閲讀了衆多蘇聯文學作品,諸如《絞刑架下的報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等。一九五四年十一月八日,其致顧之京書即云:‘那本《斯大林時代的人》,這次千萬想著帶回來。我每逢身體疲勞、情緒低落的時候,一讀蘇聯的文學作品,立刻就有勁了。’〔八三〕‘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内容,政治性、思想性至上的文學觀念已經融入顧隨的血液之中。一九五五年十一月十二日,顧隨作《川大繆公有長句贈玉言,蒙玉言寫示,循讀再三,感而繼作》一詩並書札寄周汝昌。詩云:

目送堂前東逝水,始知無負此生難。力追日馭(與時間賽跑)心猶壯,坐俟河清(謂根治黄河水害與開發黄河水利計畫)鬢已殘。不分形骸隔長路,尚餘詩句佐清歡。維新周命無窮業,萬里江山待藻翰。

書札云:

繆公之詩並非不佳,然未得謂之爲現代詩家之詩。所以這何?雖屬民族形式,而非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底内容故、至於胎息古人已到何等田地,又所在弗論也。拙作亦力不從心:概念化,一;未能使用現代語,二也。然其大原因則在於無實際生活作爲創作之基礎,此一條件而不能具備,則雖技巧極其成熟,情感極其真實,思想極其正確,仍不能寫出現代詩家之詩。〔八四〕

顧隨所言‘繆公之詩’即繆鉞所作《奉送汝昌先生赴京》一詩:

人生離别亦常事,相契如君世所難。蜀道江船勞遠道,斷江新緑又春殘。讀書如水能尋脈,談藝從今恐寡歡。珍重《紅樓》研討業,佇看天際振高翰。〔八五〕

繆作乃以傳統之法寫離别之情,此在顧隨眼中,已屬舊詩,非‘現代詩家之詩’。如此界定之由正在於繆詩‘非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底内容’,而據其分析,可以被稱之爲‘現代詩家之詩’者,主要是要反映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實際生活。此雖爲論詩,論詞亦然。其一九五六年一月九日致周汝昌札即云:

抒情詩人苟其不能深入群衆,感群衆之所感,言群衆之所言,則固已自外於時代,自異乎人群,其所作將復成爲何等作品乎哉?於此,更不須舉社會主義現實主義之原理以繩之也。詞屬於抒情詩,表現作風、創作途徑,自當無以異乎上所云云。

不佞一病,身心兩方損失匪輕,惟於作詞,小有進益,或可謂爲塞翁失馬。〔八六〕

可見,顧隨主張詞之寫作要秉持‘社會主義現實主義’之標準,他也以實際創作踐行此詞學路徑。如一九五六年作一月三日,顧隨作送别小女兒之《乳燕飛》詞,下闋有云:‘最小偏憐偏進步,加入工人隊裏。全壓倒、老夫意氣。戰鬥精神知何限,共春花運韶光裏。搔白首,悲回喜。’札中云:‘至歇拍六字,乃覺大有悖乎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文學之旨,其當改作“真個也,令公喜”乎?然又與前此風格不類,會當别擬。小詞真不易作也。’〔八七〕此詞本爲抒寫父女離情之詞,爲了‘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底内容’,不可避免地與個人化情感産生不諧,但是顧隨仍主張不可有悖‘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文學之旨’。其一九五六年十月十六日致周汝昌札中也説:‘不佞去歲杪兩月中,於詞最努力,較之以往,亦不得謂之無長進,然去社會主義現實主義之旨,尚大遠在。’〔八八〕值得注意的是,顧隨對其此期所作詞藝術性不佳是心知肚明的。其一九五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所作札云:‘兩三年來所作詞有百餘首,泰半有政治性,甚至趕任務,配合運動,不免是“急就章”。’〔八九〕一九五七年九月二十七日致周汝昌札云:‘三個月來,寫得反右詞近廿首,然急就篇居三分之一,自亦不能滿意。津市同志間或相傳頌,則以其政治性,非必以其藝術性也。’〔九用他自己的話説,這些作品多‘非稱物逮意之作’〔九一〕。在强調文學政治性、社會性的年代,藝術性退居次要地位,這也是必然之事。

顧隨自覺以‘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爲準繩,用這一來自於蘇聯文學批評的基本方法來指導中國的傳統文體——詞的創作,不得不説是一奇景,其詞學書札清晰記録了其創作及觀念變化的履跡,也呈現了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真實的詞學生態之一面,即政治性、社會性對於藝術性的絶對淩駕。

與顧隨進入共和國之後詞學觀念大變不同,有些詞學家並不像他那樣對建設與運動做出熱切回應,而是更多的紹述傳統,其‘隱秘’的詞學活動始終與政治、社會保持著距離,創作上也仍然堅持著詞的藝術質素。這在‘文革’期間俞平伯、葉聖陶、陳次園的詞學交往書札中體現得甚爲明顯,兹選摘一九七四年末至一九七五年初數通書札略加窺論。

一九七四年十一月始至一九七五年三月間,俞平伯、葉聖陶、陳次園的詞學活動主要是過録鄭文焯批校本《清真詞》,並由此探究清真詞之字聲,並在創作中加以實踐。〔九二〕俞平伯於清真詞深有研究,曾在一九四八年出版《清真詞釋》,此次重讀清真詞也算是經歷諸多批判後的再續前緣。一九七四年十二月十一日俞致葉聖陶札云:‘弟近趨走頗忙,得暇仍爲兄校《清真詞》。覺鄭評佳勝良多,昔年匆匆塗抹,未及細會,若非我兄與次園耐心迻録,此本將棄同敝屣,家中人自更無能領會者矣,亦可惜也。’〔九三〕一九七五年一月十一日致葉札又云:‘以次園藉抄鄭評因緣,得重讀清真詞,覺其工力至深,詞人宗仰非偶然也。’〔九四〕俞平伯此時並没有一改以往對清真的評價,而對體現清真詞工力的字聲安排也是保持讚美。其一九七四年十一月十一日致葉聖陶札:

昔人評清真‘創調之才多,創意之才少’,而清真之功正在創調方面。……來書云:‘拗句之處,吟誦之往往有挺拔、倔强、幽峭之感。’弟於四聲調亦有此感,認爲並非全無好處,卻只可供極少數人無益之娱耳。〔九五〕

一九七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致葉聖陶:

長調易有累句,守律嚴則尤甚,雖名家亦不免也,然《蘭陵王》實佳,於明清中見沉鬱,此美成長技,殆度越諸家也。論‘愁’、‘漸’領起諸句,其狀疾徐若相反而同歸於情,甚妙甚妙!〔九六〕

此言清真詞字聲之妙是傳統詞學之常論,特别是經清季詞學大家推揚,清真詞律之美已植於俞之心中,且朱祖謀、鄭文焯諸人學習清真詞之作品也成爲俞平伯等遵守的參照。如一九七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俞平伯致陳次園書云:

今之吴語上去入三聲區分甚明,其‘嚴别上去’、‘重視入聲’字有必要。詞家先輩若彊村、大鶴諸公之論不可廢也。《蘭陵王》結句六仄其‘似夢裏,淚暗滴’,言言允愜,錘煉工深,若亂用仄聲不拘,即難免拗口矣。〔九七〕

一九七五年一月六日致葉札又云:‘和清真詞,於四聲分别,主要者固須遵守,卻亦不必拘泥,誠如尊言,頃參讀彊村詞,正復如此。’〔九八〕俞平伯、葉聖陶録校清真詞,探討清真詞四聲運用,並且把研習心得用於實際創作,而葉聖陶所作和清真《蘭陵王》詞及俞、葉二人就此詞字聲、詞情的商略無疑可視爲一次學習清真的創作實踐。葉作《蘭陵王》詞追憶朱自清,此詞由初稿到定稿,葉、俞煞費心力,書札往還多次。葉聖陶在《蘭陵王》定稿小引中説云:‘復與平伯兄反覆商討,屢承啟發,始獲定稿。傷逝之同悲,論文之深誼,於此交錯,良可記也。’〔九九〕此詞初稿爲:

猛悲切。往懷紛紜電掣。西湖路、承致懇招,撥槳連床共曦月。頻番遇又别。常惜深談易歇。相逢候、杯勸互殷,君輒沉沉醉凝睫。 分襟意還愜。便講座多勤,瀛路遥涉。鴻魚猶與傳書札。當八表塵黯,萬流波湧,成都重復晤敘接。是無上欣悦。 淒絶。怕言説。記約訪江樓,憑眺天末。今生到此成長别。念挾病斟稿,拒糧題帖。斯人先謝,世已改,未暫瞥。〔一

葉聖陶定稿爲:

猛悲切。往懷紛紜電掣。西湖路、曾見懇招,擊槳連床共曦月。相逢屢間闊。常惜深談易歇。明燈坐、杯勸互殷,君輒沉沉醉凝睫。 離愁自堪豁。便講舍多勤,瀛海遥涉。鴻魚猶與傳書札。乍八表塵坌,萬流騰湧,蓉城重復謦欬接。是何等欣悦。 淒絶。怕言説。記同訪江樓,憑眺天末。今生到此成永别。念挾病修稿,拒糧題帖。斯人先謝,世運轉,未暫瞥。

葉聖陶定稿很大程度上參考了俞平伯的修改意見,俞之主要建議如下:

原作擬改修改原因一撥槳打槳﹁打﹂自然。可不拘清真原作﹁拂﹂’彊村此句作﹁零亂春絲换淒碧﹂’﹁零﹂平聲’似可不拘。二頻番遇又别相逢又間︵或﹁屢﹂︶闊﹁别﹂字挪下’﹁間﹂上調。﹁屢﹂字上聲’查楊易霖《周詞訂律》’於﹁望﹂字旁加﹁上去互通﹂之符號’故易去用上。三分襟意還愜﹁愜﹂改爲﹁豁﹂﹁愜﹂字未妥’須改韻。擬改﹁豁﹂’爲能夠排遣之意。

續表

原作擬改修改原因四成都重複晤敘接蓉城重複謦欬接﹁晤敘接﹂拘於﹁去去入﹂。五世已改世運轉﹁改﹂可能改向壞’﹁轉﹂則好轉。《周詞訂律》於清真詞﹁似﹂字旁加﹁上去互通﹂符號’﹁世運﹂去去’故無礙’﹁運轉﹂去上。去上聲合律。

不難看出,俞平伯的修改意見參考朱祖謀詞及楊易霖《周詞訂律》,在字聲考量上下了很大功夫,且欲將字聲之訂與詞意綰合,其於詞藝之斟酌在在可見。俞平伯也藉此次重讀清真詞對好友委婉表達了其於文學遺産的態度,其一九七五年二月二十八日致葉札云:

弟上學時即喜讀清真詞,其後所作評論講解,繁而無當。昨歲有緣,重理故書,頗悔其少作一味推崇之非,且前賢縱好,若繼起無述,亦何益之有哉?此所以深感於兄之新篇,不辭僭妄而評之也。至於‘古爲今用’、‘批判繼承’誠有至理,而似猶未落實,弟亦有晚節自效之忱,其奈力短心長,望洋興歎,斯意亦唯吾兄知之耳。〔一一〕

‘古爲今用’、‘批判繼承’是建國以後對待傳統文化遺産的絶對尺規,但俞平伯認爲‘似猶未落實’,即對優秀文學遺産在繼承上做得並不好,其言意在誇讚葉聖陶新詞能得清真詞之佳處,可謂繼起者。不過,其所讚美者實不是政治性與思想性,而是詞之藝術性。在詞苑一片荒蕪的一九七四年,〔一二〕俞平伯等在書札中探索詞律,評騭詞藝,讓人看到了不絶的詞學傳統。儘管不能公諸於衆,可以想見的是,其時‘地下’詞學研究應該是豐富的,這也是新時期到來以後,詞學迅速由湮昧走向勃興的基礎。

與詞學論著相比,詞學書札顯得瑣碎零散,但是它在呈現未定詞稿、闡揚論詞主張、實録詞壇論爭、記録詞學履跡等方面均具有值得重視之價值。也正緣於其細碎,它對微觀考察晚近以來的詞學提供了可能。詞學書札多爲散碎史料,不過正如羅志田所言:‘微末細節的建設性意義,正在於從中可能看到與整體相關的重要問題。’〔一三〕通過細節史料的考索,並以之豐富整體研究,做到因碎立通,這應是詞學書札研究需要努力的方向。

〔一〕 顧廷龍《近代名人手札真跡序》,《顧廷龍文集》,北京圖書館出版社、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二二年版,第三四六頁。

〔二〕 概而言之,涉及詞家詞事的書札均可視爲詞學書札,本文所據詞學書札主要是詞家本人致友朋書札,但學人間往還書札涉及其他詞人者也有不可忽視的價值。如況周頤欲謀北京大學教職之事在張爾田致王國維書札中即有記載,而研究況氏生平者罕用之。張云:‘夔笙事大約暑假前難成事實。然學生中頗歡迎,至有向弟詢其進止者,尚不至絶望。當從緩爲圖云耳。’‘已與前途商議減少上課鐘點,大約暑假後開學時可以解決。彼時夔笙事當亦可望成,大約由弟與瞿安分給鐘點。此時且不必告知使之希望也。’‘夔笙事校中已不提及,大約渠必怨弟。總之凡事皆有機緣。夔笙無緣可能相助,知我罪我,亦惟有聽之而已。’(《國家圖書館藏王國維往還書信集》,國家圖書館出版社二一七年版)

〔三〕 吴梅《霜崖詞録》,王衛民編《吴梅全集》作品卷,河北教育出版社二二年版,第一三五頁。

〔四〕 如札中涉及況周頤即有云:‘知蕙翁新覓佳人,令人艷羨。無錢飲酒,妒人面赤;送人作郡,何人送我?’‘蕙翁窮蹙,擬貸三數十金,每年可行四五次,望便中言之,如不見拒,即寄。’‘蕙風詞竟夕朗吟,使哀雲夜裂,海水不流,平生所低首者,無過此翁矣。’

〔五〕 《趙鳳昌藏札》,國家圖書館出版社二九年版。

〔六〕 況周頤論邵瑞彭此詞,詞題作‘金陵懷古’,與修改稿相比,惟‘忍終古’作‘忽終古’,‘感興亡’作‘盛興亡’,二字之異當爲況氏之誤,亦可知況所見正是邵瑞彭致趙尊嶽之札。見屈興國《蕙風詞話輯注》,江西人民出版社二年版,第五四九頁。

〔七〕 邵瑞彭致趙尊嶽詞札手稿與其終稿詞句多有差異,楊萌芽等《邵瑞彭詩詞箋注》(河南大學出版社二一七年版)一書因未見詞札,故於文字校異及詞人自注概付闕如。

〔八〕 《詞學季刊》第二卷第四號(一九三五年七月)。

〔九〕 夏寄《蕙蘭芳引·楓涇感賦》一詞云:‘霜醉晚楓,斂餘照、半明江閣。正極浦舟回,燈裏片帆乍落。背城暮景,倩妙手、丹青難貌。灑送秋客淚,此夕河橋蕭索。 二月風花,千程煙樹,老去行腳。念難轉、紅顔終負,故人素約。流霞在手,勸君且酌。空斷魂,爲問楚招誰作。’此詞經過了很長時間修訂,在夏氏所刻四卷本《吷庵詞》(一九三九)中並未收録,而見於夏氏晚年未刊的《吷庵詞》稿本中(上海圖書館藏,參考時潤民整理本,載《詞學》第三十七輯)。修定稿云:‘霜醉晚楓,斂餘照、半明江閣。漸極浦舟回,燈際片帆乍落。背城暮景,認舊倚、闌干西角。恨玉人不見,此夕河橋蕭索。 素月初弦,西風如箭,黯淡簾箔。便千種、思量終悔,負伊誓約。孤尊在手,散愁酒薄。虚睡幃,魂夢枕函難托。’

〔一〕 陳國安《海粟樓藏夏敬觀致鄭大鶴論詞書札箋釋》,見《第九届中國韻文學國際學術研討會會議論文集》,下册,第六—一五頁。

〔一一〕 《夏劍丞友朋書札》,上海圖書館藏。

〔一二〕 龍榆生《晚近詞風之轉變》,《同聲月刊》第一卷第三號(一九四一年)。

〔一三〕 《近代詞人手札墨蹟》,臺灣‘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二五年編印。原札易孺注云:‘ㄥ爲聲誤之符,傍字爲僭擬修改者’。今爲展示之便,易孺認爲聲誤者直接用修改字詞,〔〕内字爲聲不誤而改者。

〔一四〕 易孺去世後,龍榆生悼詩有云:‘我初識居士,遠溯十載前。我年未三十,居士已華顛。相約究聲律,亦復勤雕鐫。百澀矜詞心,苦調發珠弦。’見龍榆生《樂壇懷舊録(續)》,原載《求實》月刊第一卷第四號(一九四四年六月十五日),《龍榆生全集》第九卷《雜著》,上海古籍出版社二一五年版,第三六頁。

〔一五〕 龍榆生《忍寒詞》,《龍榆生全集》第四卷《詩詞集》,第七七頁。

〔一六〕 葉恭綽《廣篋中詞》,浙江古籍出版社一九九八年版,第六八四頁。

〔一七〕 《大厂詞稿序》,《大厂詞稿》,民國二十四年(一九三五)上海商務印書館。

〔一八〕 龍榆生《樂壇懷舊録(續)》,《龍榆生全集》第九卷《雜著》,第三五三頁。‘朱先生’指朱祖謀。

〔一九〕 張爾田《與光華大學潘正鐸書》,《小雅》一九三年第二期。

〔二〕 張惠言《詞選序》,唐圭璋編《詞話叢編》,中華書局一九八六年版,第一六一七頁。

〔二一〕 張爾田《與龍榆生論詞書》,《同聲月刊》第一卷第八號(一九四一年七月)。

〔二二〕 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五册,浙江教育出版社、浙江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七年版,第三二六頁。

〔二三〕 張爾田《與龍榆生論詞書》,《同聲月刊》第一卷第三號(一九四一年二月)。

〔二四〕 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五册,浙江教育出版社、浙江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七年版,第四三七頁。

〔二五〕 吴庠《致瞿禪書》,《同聲月刊》第一卷第三號(一九四一年二月)。

〔二六〕 吴庠《覆夏瞿禪書》,《同聲月刊》第一卷第三號(一九四一年二月)。

〔二七〕 吴庠《與夏臞禪書》,《同聲月刊》第一卷第三號(一九四一年二月)。

〔二八〕 《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二七六頁。

〔二九〕 鄭文焯《鄭文焯手批夢窗詞》,臺灣‘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籌備處一九九六年編印。

〔三〕 鄭文焯《手批唐五代詞選》,《文字同盟》第二卷,日本東京汲古書院,平城二年(一九九○)印。

〔三一〕 此爲夏承燾記張爾田致其書札中語,見《天風閣學詞日記》(一九四年七月二七日)。《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二一四頁。

〔三二〕 《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二九一頁。

〔三三〕 龍榆生《晚近詞風之轉變》,《同聲月刊》第一卷第三號(一九四一年二月)。

〔三四〕 吴梅《詞學通論》,復旦大學出版社二五年版,第五頁。

〔三五〕 ‘體制内派’、‘體制外派’藉鑒胡明先生的提法,見胡明《一百年來的詞學研究:詮釋與思考》,《文學遺産》一九九八年第四期。

〔三六〕 胡適《談新詩》,《胡適古典文學研究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八年版,第五一一頁。

〔三七〕 諸人文章見《新時代月刊》第四卷第一期‘詞的解放運動’專號,一九三三年二月。

〔三八〕 董每戡《與曾今可論詞書》,《新時代月刊》第四卷第一期(一九三三年二月)。

〔三九〕 翁漫棲《致〈新園地〉主筆》,《波羅蜜》(第二輯),上海群英書社一九三五年六月版。

〔四〕 陳柱《答學生蕭莫寒論詩詞書》,《大夏》一九三四年第一期第七卷。

〔四一〕 陳柱《答陳斠玄教授論自由詞書》,《學術世界》一九三五年第一卷第十二期。

〔四二〕 陳鍾凡《與陳柱尊教授論自由詞書》,《學術世界》一九三五年第一卷第十二期。

〔四三〕 葉恭綽《與陳柱尊教授論自由詞書》,《學術世界》一九三五年第一卷第十二期。

〔四四〕 《喬雅邠君論詞》,《唯美》一九三五年第五期。

〔四五〕 ‘體制外派’詞學家之外,民國詞學家于宋詞四聲之意見約可分爲三派:一爲反對者,以冒廣生、吴庠爲代表;二爲堅守者,以易孺、仇埰等爲代表;三爲折衷者,以夏承燾、龍榆生爲代表。其中折衷者所受支持較廣,像夏敬觀、張爾田這樣的詞壇尊宿也持相似觀點。

〔四六〕 冒廣生致吕碧城札爲龍榆生舊藏,見張壽平輯釋《忍寒廬劫後所存詞人書札》(上),臺灣‘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二五年編印《近代詞人手札墨蹟》上册,第八一頁。札中‘朱古微拾其唾’在《四聲鈎沉》中作‘朱古微承其緒’。《冒鶴亭詞曲論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二年版,第一五二頁。

〔四七〕 《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一一三頁。

〔四八〕 《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六册,第四五、四六頁。

〔四九〕 《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一一七、一四四頁。

〔五〕 《天風閣學詞日記》一九四年三月二三日夏承燾記冒氏語,《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一八七頁。

〔五一〕 冒懷蘇編著《冒鶴亭先生年譜》,學林出版社一九九八年版,第五二五、五四一頁。

〔五二〕 龍榆生《晚近詞風之轉變》,《同聲月刊》第一卷第三號(一九四一年二月)。

〔五三〕 《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二一六頁。

〔五四〕 《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一六四頁。

〔五五〕 《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二一六頁。

〔五六〕 《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二七一、二七九頁。

〔五七〕 《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二一一頁。

〔五八〕 吴庠《與夏臞禪書》,《同聲月刊》第一卷第三號(一九四一年二月)。

〔五九〕 吴庠《與友人論填詞四聲書》,《同聲月刊》第一卷第三號(一九四一年二月)。

〔六〕 吴庠《與夏臞禪書》,《同聲月刊》第一卷第三號(一九四一年二月)。

〔六一〕 夏承燾《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二三七頁。與吴庠相仿,當時如夏敬觀、張爾田等均不認同冒廣生宋詞宫調四聲之論,在與夏承燾所通書札中均表達了這一觀點。見《天風閣學詞日記》一九四年八月十七日、九月八日、九月九日、九月十日日記,分見《夏承燾集》第六册二二一頁、二二八頁。

〔六二〕 吴庠《四聲説》,《同聲月刊》第一卷第六號(一九四一年五月)。

〔六三〕 吴庠《與夏臞禪書》,《同聲月刊》第一卷第三號(一九四一年二月)。

〔六四〕 《天風閣學詞日記》,《夏承燾集》第六册,第二二一、二六五頁。

〔六五〕 俞潤生《唐老晚年生活片斷》,《詞學的輝煌——文學文獻學家唐圭璋》,南京大學出版社二一年版,第一五五頁。

〔六六〕 此文原載《字詞天地》一九八三年第二期,後收入《詩詞札叢》,北京出版社一九八八年版,第二五八、二五九頁。

〔六七〕 俞潤生《唐老晚年生活片斷》,《詞學的輝煌——文學文獻學家唐圭璋》,第一五四頁。

〔六八〕 李靈年《難忘的教誨——追懷唐圭璋先生》也記及此事云:‘大約在八年代初期,我想邀請一位我的老師來寧講學,去徵求唐先生的意見。還没坐下來,唐先生忙問我某某人那篇談李清照詞的賞析文章看了没有。我支吾了一句。唐老非常激動地説:“這是對李清照人格的誣衊,簡直不能容忍!我要寫文章反駁他。”他那怒不可遏的表情,至今還刻印在我的腦海裏。説巧也真巧,他指責的那位作者,正是我想邀請的先生,我當然不好再開口了。’《詞學的輝煌——文學文獻學家唐圭璋》,第一二一頁。

〔六九〕 《讀李清照詞札記》,《南京師大學報》一九八四年第二期。

〔七〕 王兆鵬《憶唐圭璋師》,《唐宋詞史論》,人民文學出版社二年版,第三八一頁。

〔七一〕 《讀李清照詞札記》,《南京師大學報》一九八四年第二期。

〔七二〕 許總《唐圭璋先生給我的二二封來信》,《詞學的輝煌——文學文獻學家唐圭璋》,第一六五頁。

〔七三〕 《顧隨全集》卷八《書信》一,《顧隨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二一四年版,第四五七頁。

〔七四〕 《顧隨全集》卷九《書信》二,第二八八頁。

〔七五〕 《顧隨全集》卷九《書信》二,第三二七頁。

〔七六〕 《顧隨全集》卷八《書信》一,第四七頁。顧隨在當時受到點名批判,如一九五七年《天津師院校刊》第三十期《二級教授現形記》一文批評他一九五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講《拜月亭》時‘山南海北’、‘引今道古’,表演‘卧魚’、‘頂鞋’,‘誇耀自己’,‘正課一點没講’的問題。一九五八年《人民教育》第八期又發表湘郴《讀二級教授現形記》指出:‘像顧教授這一類的學者、專家……只是在舊的貨色上面貼上了新的標籤而已。……他們在社會主義的課堂上所販賣的,仍然是那陳年不變的、發霉發臭的資産階級的藏品。在過去,他們曾經大顯身手,一年一年地毒害過一批一批的青年,現在,他們仍然繼續著。’

〔七七〕 《顧隨全集》卷九《書信》二,第二六七頁。

〔七八〕 《顧隨全集》卷八《書信》一,第四五四頁。

〔七九〕 《顧隨全集》卷八《書信》一,第四五六頁。

〔八〕 《顧隨全集》卷八《書信》一,一九五六年二月二十二日札,第四六七頁。顧隨還將此類詞寄給毛澤東主席,見一九五六年一月十四日致顧之平書:‘年前給主席寄去幾首詞,今日見到回信了:可不是咱們主席自己寫的,是用打字機打出的,由中共中央辦公廳秘書室署名。’

〔八一〕 《顧隨全集》卷八《書信》一,第四六六頁。

〔八二〕 《顧隨全集》卷八《書信》一,第四七三頁。

〔八三〕 《顧隨全集》卷九《書信》二,第三八頁。

〔八四〕 《顧隨全集》卷九《書信》二,第一七六頁。

〔八五〕 《冰繭庵詩詞稿》卷三,《繆鉞全集》卷七、八,河北教育出版社二四年版,第五頁。

〔八六〕 《顧隨全集》卷九《書信》二,第一八五頁。

〔八七〕 《顧隨全集》卷九《書信》二,第一八二頁。

〔八八〕 《顧隨全集》卷九《書信》二,第一八八頁。

〔八九〕 《顧隨全集》卷八《書信》一,第四七三頁。

〔九〕 《顧隨全集》卷九《書信》二,第二二四頁。

〔九一〕 《顧隨全集》卷九《書信》二,第二三五頁。

〔九二〕 《俞平伯全集》第八册,花山文藝出版社一九九七年版,第八七、八八頁。

〔九三〕 《俞平伯全集》第八册,第九三頁。

〔九四〕 《俞平伯全集》第八册,第九六頁。

〔九五〕 《俞平伯全集》第八册,第八九、九頁。

〔九六〕 《俞平伯全集》第八册,第九五頁。

〔九七〕 《俞平伯全集》第九册,第一五五頁。曾大興先生曾指出,一九三三年四月,龍榆生在《詞學季刊》創刊號發佈《詞壇消息》,介紹南北大學詞學教授如吴梅、汪東、王易、陳洵、劉永濟、趙萬里、儲皖峰、夏承燾、邵瑞彭、蔡楨、盧前、周岸登、易孺等,卻不提俞平伯、顧隨,這‘恐怕是一種“有意疏忽”’,因爲二人都是二十世紀詞學的‘新派人物’。(《詞學的星空》,河北人民出版社二九年版,第一一七頁)然考察顧隨、俞平伯進入新中國之後的詞學路徑,顧仍足當‘新派人物’,而俞在此時卻稱彊村、大鶴爲‘詞家先輩’,趨向傳統。

〔九八〕 《俞平伯全集》第八册,第九六頁。

〔九九〕 《葉聖陶集》第八卷,江蘇教育出版社一九八九年版,第三六三—三六四頁。

〔一〕 《俞平伯的後半生》,第二四一頁。《俞平伯全集》關於此詞並未詳附修改意見,本文所列俞平伯修改意見參考王湜華《俞平伯的後半生》一書所録,見《俞平伯的後半生》,花山文藝出版社二一年版,第二四二—二四五頁。

〔一一〕 《俞平伯全集》第八册,第九九頁。

〔一二〕 據王兆鵬、劉學編《二十世紀詞學研究論著目録索引》(未刊稿)統計,一九七四年中國大陸的詞學研究論著數量僅爲以下幾種:不題作者《東坡赤壁新考》(《武漢師範學院學報》一九七四年第二期),哈爾濱師範學院中文系評紅資料組《紅樓夢前五回詩詞選注》(《哈爾濱師範學院學報》一九七四年第三期),集體《紅樓夢部分詩詞評注》(《語文戰綫》一九七四年第六期),集體《蘇軾、蘇轍的廬山真面目》(《武漢師範學院學報》一九七四年第一期),集體《論愛國主義者王安石》(《北京大學學報》一九七四年第四期),江聲《法家詩詞選注——龔自珍》(《浙江日報》一九七四年八月八日),江聲《法家詩詞選注——王夫之》(《浙江日報》一九七四年九月十四日),李菲《法家陳亮及其詞》(《長江日報》一九七四年十一月二五日),鍾陵《蘇軾和他的〈念奴嬌·赤壁懷古〉》(《南京師院學報》一九七四年第二期)。

〔一三〕 羅志田《非碎無以立通:簡論以碎片爲基礎的史學》,《近代史研究》二一二年第四期。

楊傳慶
《词学》 2018年第02期
《词学》2018年第02期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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