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的提出

多边平台也称为“多边平台市场”（Multisided Platform Market）。产业经济学将其主要描述为这样的一类产品和服务：（1）拥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不同的客户群体；（2）因为某种外部性的存在，不同的客户群体之间得以连接和协作；并且（3）必须有某种中介来内化一个客户群体对另一个客户群体所产生的外部性。1. David S. Evans: The Antitrust Economics of Multi-Sided Platform Markets, 20 Yale J. on Reg. 325, pp. 331-333.在对多边平台市场的讨论中，双边市场是各类文献讨论的典型。具有双边市场特征的产业，不是由一类企业作为供给方和一类用户作为需求方所构成的单边市场，而是一类可以成为平台企业的运营商提供平台服务，两类用户通过平台实现交换性的市场。2. 陈宏民、胥莉：《双边市场：企业竞争环境的新视角》，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4页。

对多边平台市场的讨论主要是相对于传统的单边市场而言。相比单边市场，多边市场最显著的特点在于其具有交叉网络外部性（Crossgroup Network Externalities）特性。这里的网络外部性指某个产品的价值随着该产品的消费者数量的增加而增加。3. 李剑：《双边市场下的反垄断法相关市场界定——“百度案”中的法与经济学》，载《法商研究》2010年第5期，第40页。而多边市场的网络外部性具有交叉性，即一方用户数量的变化，会影响另一方用户数量的变化从而影响到产品的价值，而且这种影响是相互的、持续的。4. 张江莉：《互联网平台竞争与反垄断规制——以3Q反垄断诉讼为视角》，载《中外法学》2015年第1期，第268页。在传统的单边市场中，企业向单一客户群提供产品（包括服务，下同），或者也向不同客户提供多种不同的产品，但对于每一种产品而言，只有单一的客户群体，其不同的客户群体之间不产生交互作用。这样，企业是根据同类消费者的需求来制定价格并获得利润的。如果需求弹性大，那么价格会定得低一些；如果需求弹性小，则价格会定得高一些；不同的客户群体之间并不相互影响。5. 同注释3，李剑文，第39页。

在反垄断案件中，多边平台市场的特殊性对界定相关产品市场是一个重要的挑战。我国第一个关于多边平台的反垄断案件是2010年“人人诉百度”案。在这个案件里，法院将百度搜索引擎的相关市场界定为“搜索引擎服务”市场。6. 参见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民事判决书(2010)高民终字第489号。该案宣判后，学者们对平台产品的双边性进行了热烈的讨论，指出在界定相关产品市场时应当考虑平台的双边性。7. 见注释3，李剑文；蒋岩波：《互联网产业中相关市场界定的司法困境与出路——基于双边市场条件》，载《法学家》2012年第6期。但时隔多年，多边平台的产品市场界定或者说产品属性问题仍然未能解决。以近年发生的“魏则西”事件为例，百度搜索引擎所提供的竞价排名服务到底是广告还是信息检索服务，还存在多方争议。尽管该事件不是一个反垄断案件，但仍然暴露出多边平台背景下对产品属性认定的不一致，以及多边平台背景下产品市场界定的复杂性。此外，近年来欧美的反垄断案件中，关于多边平台的产品界定也存在不一致。搜索引擎仍然是典型的例子：Google在美国和欧盟所遭受到的反垄断诉讼中，在产品市场界定问题上也存在差别。例如，在Kinderstart.com, LLC v.Google, Inc. 和Person v. Google, Inc.案中，美国法院认为“搜索广告”和其他在线广告具有合理的可替代性，不能构成独立的相关市场。8. See Kinderstart.com, LLC v. Google, Inc., 2007 WL 831806, at 5-6 (N.D. Cal. Mar. 16, 2007); Person v. Google, Inc., 2007 U.S. Dist. LEXIS 22499, 2007 WL 832941 (N.D. Cal. Mar. 16, 2007).但在后来的Google/DoubleClick 的合并案中，FTC认为“搜索广告”构成独立的相关市场。9. See Statement of 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Concerning Google/DoubleClick” FTC File No. 071-0170.而在欧盟委员会对Google的调查中，Google被放在“综合搜索服务”和“比较购物服务”这两个产品市场中考察其是否滥用了市场力量。10. See COMMISSION DECISION of 27.6.2017，AT.39740 - Google Search (Shopping).因此，多边平台的产品市场界定还需要进一步分析和研究。

当下的文献积极关注了平台客户群体的多边性，但对平台的其他要素关注不够；同时，在反垄断案件中，平台的各种要素到底如何影响到平台产品的属性并进而影响市场界定，目前尚不够明确和完整。因此，在我国仍然存在“竞价排名是广告还是信息检索”的争议，而关于搜索引擎的多个案件和司法解释中，出现了将搜索引擎平台提供的不同产品相互混淆的现象。平台经营是当下互联网竞争的主要模式。除了搜索引擎之外，还会有更多的关于平台竞争案件。本文将从理论上剖析多边平台的市场界定要素，并以搜索引擎平台为例，分析搜索引擎的产品市场。

二、多边平台要素对产品市场界定的影响

（一）多边平台市场的要素

产业经济学关于多边平台市场的研究积极关注了平台的用户要素，即平台的多边性，这是因为在多边平台中“独立而又交互”的不同客户群体之间所形成的交叉弹性的确是“多边平台”的核心和关键。这从我国诸多介绍多边平台市场的用语就可以看出：作为多边平台市场典型的双边平台市场，在我国绝大多数文献中被简称为“双边市场”。11. 见李雪静：《双边市场的竞争研究》，上海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张志伟：《互联网企业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规制研究——基于双边市场下的法经济学视角》经济管理出版社2014年版；尚秀芬：《基于双边市场特征的企业动态竞争策略与规制研究》，中国金融出版社2014年版等。这样的称谓将平台的“多边性”放在了绝对的位置上，而忽略了多边平台的其他要素。一个完整的“平台”，除了“多边用户”这一要素之外，还包括其他重要的要素：产品要素和技术要素。从反垄断法市场界定的角度看，多边平台的用户维度固然重要，然而平台的其他要素也值得重视。一个完整的多边平台，应该包括三个要素：

1.多边客户群体

如前文所述，多边平台包括了相互独立而又交互影响的不同客户群体。可以说，平台用户的多边性是平台之所以成为“平台”的关键。在传统的单边市场中，即使一个企业提供多种产品，甚至通过技术、补贴等方式将多种产品结合在一起（例如电话机和传真机通过技术融为一体；饭店首先提供便宜或者免费的食物吸引消费者前往，然后向消费者推荐更为昂贵和高级的食物；自产自销的市场先提供打折商品吸引顾客前往，然后向顾客提供更多更好更贵的商品让其自行购买），也难以构成一个现代意义上的“多边平台市场”。存在不同的客户群体，并且能够使其交互作用，这才是平台的关键功能。

2.多边平台的产品

CEACAM5是人类组织和肿瘤细胞分化及增殖的重要调节分子，可作为结直肠癌肝转移早期复发的预测标志[13]，并在2型糖尿病血清中显著高表达[14]。本研究显示CEACAM5在结直肠癌样本中高表达，但在不同血糖状态肿瘤样本中的表达无差异，其mRNA表达与结直肠癌血管累及、原发灶浸润深度、TNM分期均呈显著正相关，CEACAM5与结直肠癌病程进展密切相关。

多边平台不仅是多方客户群体的交互空间，也往往连接着多种产品。多边平台是包含了不同“服务与产品相结合的体系”、12. [韩]赵镛浩：《平台战争——移动互联时代企业的终极PK》，吴苏梦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0页。也是包含了“各种工具、编程与信息模型、辅助性的软件运行的组件及相关技术”13. [美]Peter Fingar：《云计算：21世纪的商业平台》，王灵俊译，电子工业出版社2009年版，第21页。见作者对“云平台”的界定。。这种在有共享部分的基础配置之上的不同产品的组合，就好比是一个“八音盒”。14. 参见注释12，赵镛浩书，第1页、第15页。

多边平台产品的数量和多元性，影响到多边平台的稳定性。作为多边平台的经营模式，往往是通过部分产品的免费或者低价策略大量集聚某个客户群体，从而作为平台经营的起点，进而吸引另一端客户群体，并使得不同客户群体产生交互，从其他产品或从其他客户群体收费，最终实现多边平台总体的盈利。以QQ为例，腾讯公司先免费推出聊天软件集聚大量QQ用户，再向其推送广告、游戏等付费产品，使得QQ用户群同广告商、游戏公司产生交互。其他的平台也通过同样的手段吸引客户，再进行类似操作获得平台的整体营利。为了保持客户群不至流失并进一步增加，平台企业必须开发更多产品以增加平台的凝聚力。在平台经营中，平台的补足产品越多，整个平台的价值就会越高。使用平台补足品的人数越多，补足品制造商也就越愿意生产更多的补足品，继而会刺激更多的消费者购买和使用平台产品，再进一步激励更多的补足品创新，从而形成良性循环，15. 参见[美]安娜贝拉·加威尔，迈尔克·库苏麦诺著：《平台领导》，广东经济出版社2007年版，第6页。形成所谓的“交叉网络效应”。16. 谷虹：《信息平台论》，清华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05页。

从2002年到2014年，鲁花先后在山东定陶、河南周口、湖北武汉、江苏常熟、内蒙临河、湖北襄阳、河北深州、江苏新沂、辽宁阜新、广东东莞、重庆等花生产区建立油厂。

平台不稳定，如评语设置有时无法显示编辑栏。当然，这些不稳定因素对于试卷整体影响不大，如能改进，将进一步提高用户体验。

3.多边平台的技术接口

能够让不同的客户群体和产品相互衔接并产生交互作用的是平台的技术接口。平台的技术接口可以是一个物理传输网络，或者是一种通用接口，一套标准或者是一组数据，从而使不同端点得以连接，形成物理的、虚拟的或者虚实兼备的网络。17. 同上注，第 67页。从产品组合技术上讲，平台的运作依赖于运用平台标准或接口而研发、应用互补产品和服务。例如对于互联网应用平台，应用需要在平台上安装、运行；平台则是承载各种应用的基础。多边平台的技术本质就是平台标准或接口，平台的运行就是针对该标准来发展相应的应用产品并通过用户接口来培养用户经验。平台的逻辑标准和应用设施层是密不可分的。18. Philip J. Weiser：The Internet, Innovation, and Intellectual Property Policy, Columbia Law Review April, 2003, p 545.

万历二十三年四月，玠檄重庆知府王士琦诣綦江，趣应龙就安稳听勘[3]1253。杨应龙以安稳多其仇民，请至松坎受事，士琦遂单骑往松坎。应龙果面缚道旁，泣请死罪，请治公馆，执罪人及罚金献庭中，得自比安国亨，士琦为之请于玠[3]1253。邢玠认为可行，按“昔年安国亨例，令其纳银赎罪，革职为民，伊子杨朝栋姑以土舍署印管事，候善后四事与其赎银完日，方许次子杨可栋放回，其首恶黄元、阿羔等如律处决”[14]，遂勘事成。此时朝廷正专注于朝鲜战场，无暇西顾，邢玠革杨应龙职位，准其长子杨朝栋承袭宣慰使之职，可暂时稳住杨应龙，将其次子杨可栋押往重庆做人质，意在督促杨应龙迅速完成听堪事宜，可谓深思熟虑矣。

（二）多边平台的要素如何影响市场界定

用户在搜索框键入关键词，最后得到一个按某种算法（如自然排名或者竞价排名）排列的检索结果，这时，搜索引擎到底向其客户提供了什么产品？或者说搜索引擎平台向检索用户和商户提供了一个产品，还是分别提供了不同的产品？

1.“政府+金融+龙头企业+合作社+贫困户”模式，即内乡牧原“5+”后完善为“3+N”资产收益扶贫模式。该模式对内乡县15228户贫困户实现了“全覆盖”，贫困户加入聚爱农牧专业合作社后，每年每户将享受到3200元的分红且可持续10年；有劳力的贫困户还可在企业就业，年实现工资性收入50000元左右；不完整劳力户，还可通过企业设置的特殊公益岗位获得每年2万元左右的工资性收入。

1.一个产品还是多个产品

委员会特别提到了综合搜索服务和广告服务的相互关系。委员会指出： “Google的商业模式是基于其免费提供的在线产品和服务与其在线广告服务之间的互动，从而产生其主要收入来源。”57. See COMMISSION DECISION of 27.6.2017，AT.39740 - Google Search (Shopping), (7).“综合搜索服务和在线搜索广告构成了通用搜索引擎平台的两边。”58. Id, (159).“为了回应用户对Google搜索的查询，Google的一般搜索结果页面也可能会提供来自Google的基于拍卖的在线搜索广告平台AdWords（‘AdWords结果’）的搜索广告。AdWords的结果不限于特定类别的产品，服务或信息。它们通常显示在通用搜索结果上方或下方的一般搜索结果页面上，并以标签的形式通知用户其性质为广告（例如‘广告’）。”59. Id, (18)(19).委员会还指出了搜索服务和广告服务之间的重要差别：其针对的用户不同。综合搜索和比较购物服务用户对象是检索查询者，而广告客户的用户则主要是广告商。“因此，在线搜索广告不是（检索）用户所寻求的服务，而是对通用搜索引擎提供的免费服务的补偿（类似于免费电视上的广告）。”60. Id, (196)-(198).

综上所述，肺消炎饮联合头孢呋辛钠治疗小儿急性上呼吸道感染疗效确切，能够有效增强患儿免疫功能，改善机体炎症状态，是一种安全可靠的治疗方案。

在确定了独立的产品的起点上，相关产品市场以产品的可替代性为标准确定产品之间相互竞争的范畴。21. 我国《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关于相关市场界定指南》规定, 界定相关产品市场应主要从需求角度来考察产品的需求替代性,必要时考察供给替代性。其具体界定方法的大致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以哈佛学派的结构主义为基础，侧重于对产品特征和功能的定性分析来描述产品的替代性。第二类即假定垄断者测试法（简称SSNIP法），以强调效率的芝加哥学派和以强调效率公平并重的后芝加哥学派的经济学思想为基础。22. 蒋岩波：《互联网产业中相关市场界定的司法困境与出路——基于双边市场条件》，载《法学家》2012年第6期，第64-65页。从本质上讲，SSNIP方法是产品需求替代的精确量化，即精确观察价格变化后消费者会在多大程度上转向替代产品。该方法基于经济学理论，克服了产品功能界定法中依据需求交叉弹性理论带来的主观性，因而更具有科学性，23. 同注释3，李剑文，第42页。在反垄断法相关市场界定中被广泛使用。但多边平台的出现，使得SSNIP方法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一方面，多边平台往往以某些产品的免费或者低价为策略，从而集聚客户构筑平台的运营基础，再通过从其他客户或产品收费进行补贴，从而形成整体盈利的经营模式。24. 同注释4，张江莉文，第268-269页。在这样的模式下，SSNIP所提供的5%-10%的涨价就不再是一个“数量不大而重要”的涨价。特别是在免费模式下，从免费到收费甚至会摧毁平台免费模式赖以存在的基础，从而使得平台完全瓦解。25. 同上注，第276-277页。另一方面，由于多边平台具有交叉网络效应和反馈效应，26. 同注释3，李剑文，第42页。平台产品的价格变化不仅会带来一边客户需求的变化，并且会进而影响到其他边客户需求的变化；其他边客户需求变化会再反过来影响这一边客户需求的变化……进而形成所谓的“鸡生蛋蛋生鸡”的影响效应。即使不考虑免费和低价经营模式，多边平台中5%-10%的涨幅所带来的需求变化会比在单边市场中更大，也就是说，在多边平台背景下，同样幅度的涨价就会损失更多用户，使得用户转向其他类似产品，从而使得该产品被替代的可能性变大，所以该产品或者产品群独立构成产品市场的可能性会更小，导致相关市场更大。

“我拿的又不是假币，羞辱我老头不会用微信啊！”最近，黑龙江鸡西一位67岁老人在某超市排队购物时，被收银员告知只能用微信付款，老人有点不满意。

3.免费的产品竞争是否受反垄断法调整

免费模式在平台经营中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平台往往通过部分免费产品吸纳客户，从而为进一步的收费创造基础。这些免费的产品之间的竞争是否应当使用反垄断法？在Kinderstart诉Google案中，原告败诉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法院认为其未能证明搜索引擎市场是“销售分类”(Grouping of Sales) 及这种销售分类可以构成一个独立的相关市场。原告未能主张谷歌是在“销售”搜索服务。“由于过去用户的经验和预期, 以及先前的关于互联网自由与中立的政府监管和技术政策, 搜索引擎对使用者必然是免费的”，而原告未能提供权威证据证明反垄断法会约束免费服务的竞争。“尽管搜索功能可以带来其他收入来源，但原告未能指明谷歌搜索的付费者。”法院从而认为这不是一个反垄断法意义下的市场。27. Kinderstart.com LLC.v.Google Tech., Inc., No.C 06 -2057 JF RS , (N.D.Cal.), March 16 , 2007.原告Kinderstart是美国康涅狄格州一家专门提供儿童信息的网站(Kinderstart.com)。2005 年该公司在没有收到任何警告信息的情况下，被Google从搜索结果中排除。导致其网络流量下滑了70 %。Kinderstart遂向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何塞地方法院提起诉讼,指控Google垄断。

4.平台本身是否构成产品并形成市场

在美国诉微软的“世纪审判”和我国著名的“3Q大战”反垄断案中，微软公司和腾讯公司都就“平台”本身提出了产品市场的主张。在微软案中，微软认为OS（操作系统）本身是一个平台，但其他非操作系统软件、中间件也可以是平台，如Lotus Notes这种中间件，甚至万维网（World Wide Web）——其由提供信息的服务商组成，并包括公共交流网络的应用程序软件。28. [美]克伍卡，怀特编著，林平、臧恒等译：《反托拉斯革命——经济学、竞争与政策》，经济科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487页。在3Q案中，腾讯公司认为QQ软件是一款综合性平台产品，除承载腾讯公司的即时通讯服务外，还承载腾讯公司的增值服务和广告服务，而互联网应用平台的经营者包括奇虎公司（互联网安全平台）、腾讯公司（即时通讯平台）及业内其他互联网企业，比如百度（搜索平台）、新浪（新闻门户平台、微博平台）等。29. 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判决书（2013）民三终字第4号。二者都主张“平台”本身构成产品的竞争范畴。二者反映出的共同问题是：平台作为交互空间和技术接口本身，是否可以构成独立的产品，并进而形成产品市场？

三、多边平台产品市场的界定

在多边平台背景下，多边客户群体、产品和技术等要素相互交织，为多边平台的产品市场界定带来多层面的挑战。产品的属性、竞争的边界、免费产品的反垄断调整，以及平台接口的产品化等四个问题，虽然互有交叠，但属于不同侧面的问题，需要分别剖析。

（一）一个产品还是多个产品——产品界定

反垄断法下的产品市场，指的是产品竞争的范畴。30. 《反垄断法》第十二条：“本法所称相关市场，是指经营者在一定时期内就特定商品或者服务（以下统称商品）进行竞争的商品范围和地域范围。”仔细分析，相关产品市场界定的过程事实上包括两个环节：第一，确定一个基准产品，例如选定一个产品为香蕉（本文称为“产品界定”）；第二，寻找与该产品具有紧密替代关系的同类产品，例如判断其他水果能否有效地替代香蕉（即进行“替代性分析”）。因此，界定产品竞争范畴的前提，是界定独立的产品。对于“产品”而言，法律领域其实并没有统一的概念，不同的法律制度在不同的意义上阐释、界定产品。例如，《反垄断法》和《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上的“产品”就可以包含无形服务；而《产品质量法》上的“产品”则只包括经过人工干预的有形产品。报纸可能会构成《产品质量法》上的独特产品，但从反垄断法相关市场的界定来看，其提供的可能是不同的产品。但无论如何，产品都可以视为特定主体与客体之间的一种相互关系，一种客体对于特定主体的独立的使用价值。因此，某种客体相对于主体的独立的使用价值是判定独立产品的重要标准。31. 正因为如此，在产品质量法领域，产品的使用性成为产品质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例如，国际标准化组织制订的国际标准——《质量管理和质量保证——术语》（ISO8402－1994），产品质量是指产品“反映实体满足明确和隐含需要的能力和特性的总和”。但产品质量法还更为看重产品的物理形态。对于有形的产品而言，例如饮品和包装，在不同的情形下可能分别构成独立的产品或者共同构成一个产品：在瓶装饮料市场上，包装只是组合产品的一个部分；而对于饮料包装生产者而言，包装则独立构成产品。复杂机械产品也是如此：在汽车维修市场上，零件就是独立的产品；但对于整车销售而言，零件只是组合产品的一个部分。同样的，对于无形的产品，根据不同的需要目的，不同的服务可能构成独立的产品或者共同构成组合产品。

2.产品市场的边界如何确定

判定某种独立的产品，是反垄断法界定相关产品市场的起点：通过寻找和聚合某独立产品的类似产品，使得它们成为一个可以紧密替代的产品群，这是产品提供企业的竞争范畴。对于多边平台而言（以双边平台为例），平台到底向平台各边客户提供了不同的产品，还是向各边客户共同提供了一个产品，仍然需要考察该产品的使用价值对于主体是否具有独立性。具体而言，判断产品的独立性，可以考虑以下几个方面：

导致这些观点差异的根本原因仍然是人们对搜索引擎所提供的产品的数量、属性和可替代性的看法存在不同。

一边产品是否可以脱离另一边而存在。此点强调的是对于特定的使用目的，组合产品的各个部分是否可以分离并独立存在。例如，对于杯和盖而言，是互补的产品，有时候会组合成一个产品，有时候也可以分开成为独立的两个产品。但是对于旅行用水杯这样的特定使用目的而言，杯和盖就是不可分离的。同样地，饮料和包装之间，出于携带和保存的目的往往也难以分离而应被视为一个产品。对于多边平台所提供的产品而言，同样如此。事实上，将平台区分为交易型或非交易型，也是从另一个角度观察了平台两边客户所接受的产品是否能够相互分离：如果平台的两边客户需要通过平台进行交易，那么两边必须同时选择该平台或者均放弃该平台，无法出现一边选择该平台而另一边不选择该平台的情况。例如，房产租赁中介公司针对每一笔交易收费，而对于租赁双方而言，双方的交易要么通过中介进行，要么不通过中介进行，而无法分开。34. Id.

搜索引擎是典型的双边平台。对多边平台理论的关注主要源于对于搜索引擎案件的分析，而对搜索引擎的研究也推动了该理论的发展。而在司法实践中，搜索引擎的相关产品市场界定问题集中地突出了多边平台背景下产品市场界定的多种困难。本部分将以搜索引擎为例，来分析多边平台下的产品市场。

（二）产品市场的边界——替代性分析

在界定产品的基础上，需要进一步进行替代性分析，从而明确相关产品市场的边界。平台的补贴经营及多边客户群体之间的交叉网络效应和反馈效应，对通过SSNIP来界定产品市场的边界带来了极大挑战。反垄断理论和实践考虑和采用了下列措施来应对这些挑战：

沿用传统的考虑产品特征和功能的定性分析来考虑产品的替代性。尽管人们认为传统的产品特征分析具有主观性，不够精确，从而建立了以经济学分析为基础的SSNIP分析法来降低判断相关市场时的主观性。但 SSNIP方法却是一种理想化的模式，它以精确测知其他约束条件并保持不变为其可行性前提，在现实中很难满足这一要求。36. 徐斌：《SSNIP市场界定方法、缺陷及其改进》，载《江西行政学院学报》2008年第1期，第57页。因此，以产品特征和功能分析为基础的替代分析一直具有重要的作用，在多边平台的市场界定中也是如此。

更加注重供给替代分析。消费者对产品的偏好是市场界定关键，也是SSNIP方法的基础。37. OECD Competition Committee: “The Role and Measurement of Quality in Competition Analysis”(Report No DAF/COMP(2013)17, 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28 October 2013), p.8, see http://www.oecd.org/competition/Quality-in-competition-analysis-2013.pdf， 最后访问日期：2016年6月29日。因此需求替代在传统市场界定中具有更为关键的地位。而供给替代是根据其他经营者改造生产设施的投入、承担的风险、进入目标市场的时间等因素，从经营者的角度确定不同商品之间的替代程度。原则上，经营者生产转产时设施改造的投入越少，承担的额外风险越小，提供紧密替代商品越迅速，则供给替代程度就越高，界定相关市场尤其在识别相关市场参与者时就应考虑供给替代。38. 《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关于相关市场界定的指南》第六条。从供给角度界定相关产品市场时，一般主要考虑：其他经营者对商品价格等竞争因素的变化做出反应的证据；其他经营者的生产流程和工艺，转产的难易程度，转产需要的时间，转产的额外费用和风险，转产后所提供商品的市场竞争力，营销渠道等。39. 同上注，第八条。转产成本等产业壁垒问题是最值得重视的——应当通过判断市场是否具有充分的供应者，尤其是潜在的竞争者，即判断市场是否是可竞争的，来判断相关市场的大小。如果转产容易，市场的进入和退出壁垒很低，那么相关产品市场的范畴就会更大。

用SSNDQ取代SSNIP。40. OECD Competition Committee: “The Role and Measurement of Quality in Competition Analysis”(Report No DAF/COMP(2013)17, 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28 October 2013), p.8, see http://www.oecd.org/competition/Quality-in-competition-analysis-2013.pdf，最后访问日期：2016年6月29日。 SSNDQ指“数量不大但有意义且并非短暂的质量下降”所引起的消费者对于技术产品的态度：是否大量转向另一种替代产品。SSNDQ和SSNIP的原理是类似的，只是前者关注的是质量变化后者关注的是价格变化。在我国的奇虎360诉腾讯案（3Q大战）二审中，法院就指出当难以使用SSNIP方法时，可以考虑使用SSNDQ。41. 同注释 29。

越过市场界定而直接分析市场力量。当精确界定相关市场出现困难时，美国反垄断实践中开始尝试越过市场界定，而直接证明企业是否具有市场力量。尤其是在经营者集中问题上，2010年，美国司法部和FTC大幅度修订了其横向合并指南，大大降低了市场界定在合并案中的作用。美国司法实践中发展出了一系列能够直接证明市场力量的参数和指标，包括进入壁垒、利润幅度、价格歧视和价格控制、定价不连续、存在排他行为、转移率、竞争性参照等。尽管这些方法尚不完善和成熟，其中某些指标甚至在逻辑上存在缺陷从而应当被抛弃，但定价不连续，转移率和竞争性参照的方法在某些情况下仍然可以作为有用的参考。42. Daniel A. Crane: “Market Power Without Market Definition”, Notre Dame L. Rev. 90, no. 1 (2014).

（三）免费产品

多边平台经营中采用多种形式的免费方法，其本质都是在平台所提供的不同产品或者客户群体之间进行“交叉补贴”。补贴可能是在同一产品的不同客户群体之间展开，如支付卡向两边客户提供的交易服务中，由商户就刷卡付费；也可能是对同一客户群体在不同产品间展开补贴：如新浪既提供免费邮箱服务，也提供收费邮箱服务；还可能是对不同客户在不同产品间进行补贴：如广播站免费向客户提供收听内容并插播广告，而广告商支付广告费。对于其中的免费产品部分，由于平台多边用户之间的交叉弹性，可以使得免费产品从整体上看具有盈利性基础，纳入反垄断法调整范围之内43. 同注释23，蒋岩波文，第67-68页。。

而更为晚近的案例也普遍承认，多边平台在免费产品领域的竞争属于反垄断法规制的范畴。例如在我国的“人人诉百度案”中，法院也指出：“搜索引擎服务商向用户提供的免费搜索服务不能等同于公益性的免费服务，它仍然可以通过吸引用户并借助广告等营销方式来获得现实或者潜在的商业利益。”“竞价排名作为一种搜索引擎的营销模式，是基于自然排名而建立的，它根据用户使用搜索引擎的方式，利用用户检索信息的机会尽可能的将营销信息传递给用户，通过‘排名靠前’的方式获得最大的来自搜索引擎的访问量，从而产生相应的商业价值。在这种情况下，百度公司提供的竞价排名与自然排名两种服务方式在其经营搜索引擎服务过程中是密不可分的，其主张二者为相互独立的服务系统并以自然排名部分免费搜索结果为由主张不存在相关市场，缺乏事实和法律依据”。44. 同注释 6。近年来美国和欧盟对于Google各类案件的反垄断审查虽然没有直接论及免费问题，但其对Google在“综合搜索服务”领域的调查，也已经表明了类似的立场。45. See Statement of the 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Regarding Google’s Search Practices In the Matter of Google Inc. FTC File Number 111-0163, January 3, 2013; Antitrust: Commission sends Statement of Objections to Google on comparison shopping service; opens separate formal investigation on Android,See http://europa.eu/rapid/press-release_IP-15-4780_en.htm ,最后访问日期：2016年5月21日。

（四）平台本身涉及的产品市场

抽象的平台接口往往和平台所链接的产品紧密结合在一起，并依附于某一产品之中。例如，QQ作为一款免费的即时通讯软件，其就承载了平台的接口，同时也是用户尤其是消费者通向其他产品的入口；46. 同注释4，张江莉文，第275-276页。报纸的平台则依附于新闻提供服务之中，但也是通向广告的入口；信用卡平台借口依附于发卡服务之中，伴随着物理卡片的发行而获得存在形式。因此，平台接口本身一般难以具有独立的形态或者功能，而能够作为独立的产品而存在。

只有在少数情况下，当平台具有不依附于其产品的独立形态和功能时，平台才有可能作为独立的产品存在。电脑和智能手机的操作系统平台就是可以独立以产品形式存在的平台软件产品。对于各种应用软件而言，其运行需要一个前提，即需要另一种事先安装的软件。这种需要事先安装的软件被称为平台软件。47. Andrew Chin, “Antitrust Analysis in Software Product Markets: a First Principle Approach”, Harvard Journal of Law &Technology, 27 (Fall, 2004).例如微软操作系统是一款纯粹的平台产品，其功能单纯是为了承载其他应用程序而存在；同时它也是独立的，不依附于其所承载的应用软件而独立存在；用户在选择电脑系统时，也不存在“多属行为”，即同时选择两个以上的操作平台，这使得微软审判案中法院得以通过计算个人PC的安装比例来计算市场份额考虑微软的平台垄断力。48. 参见郭建安：《微软讼案美国诉微软》，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303、389、393页。同样，如今在智能手机领域，IOS系统和Android系统等移动智能终端操作系统就类似于电脑操作系统，能够形成独立的产品，是管理移动智能终端硬件与软件资源的程序，但与电脑操作系统等其他产品差异明显，构成单独的相关商品市场。49. 商务部“关于附加限制性条件批准谷歌收购摩托罗拉移动经营者集中反垄断审查决定的公告”（2012年第25号）。

四、搜索引擎的产品市场界定

通过客观事实判断产品是否可以分离。除了从理论上进行推论，观察客观市场也可以判断平台所提供的产品是否独立。例如，在United States v. Visa案中，法院从理论上将通用信用支付卡所提供的服务区分为发卡服务和网络收单服务；在后来的United States v.Express案中，法院沿用这一先例，并指出事实上发卡服务和网络收单服务是可以分离的，因为维萨和万事达就只提供网络服务而不提供发卡服务。35. Unite States of America, et al. v. American Express Company and American Express Travel Related Services Company, Inc.,Decision 10-CV-1196 (NGG) (RER).

前文提出了四个多边平台背景下产品市场界定的具体困难。而搜索引擎反垄断案件领域，争议主要集中在其中三个方面：产品界定，替代性分析和免费的影响。

（一）几种不同的观点

搜索引擎的相关市场到底是何种范畴？迄今为止，在对搜索引擎反垄断案的理论探讨和实践中主要存在以下几种观点：

脉络宁注射液与复方丹参注射液治疗缺血性脑卒中的成本-效果分析 ……………………………………… 解晓帅等（21）：2962

搜索引擎服务说：该说认为“搜索引擎”整体为一个产品。如前所述，在我国“人人诉百度”诉讼中，百度主张“搜索引擎服务”属于免费服务（即“信息检索服务”），因此不存在《反垄断法》意义上的相关市场。法院指出了“信息检索服务”和“竞价排名”的百度推广服务之间的相互关联性，对“百度公司提供的竞价排名与自然排名两种服务方式在其经营搜索引擎服务过程中是密不可分的，其主张二者为相互独立的服务系统并以自然排名部分免费搜索结果为由主张不存在相关市场”的主张不予支持。最终法院认为“搜索引擎服务本质上属于互联网信息检索、定位服务，鉴于目前尚不存在形成需求替代关系的相关服务，因此‘搜索引擎服务’构成本案的相关服务市场。”50. 同注释 6。

广告服务说：在Google和DoubleClick的合并案中，FTC所界定的相关市场包括“搜索广告（Searching Advertising）”市场和由中介提供的而其他在线广告市场，FTC认为DoubleClick不经营以上两种广告服务，因此二者的合并对相关市场的竞争不会带来负面效应。51. Statement of 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Concerning Google/DoubleClick” FTC File No. 071-0170.

信息检索服务说：在欧盟委员会对Google的调查中，欧盟委员会所锁定的相关市场则是“综合搜索服务”（General Internet Search Service）和“比较购物服务”（Comparison Shopping Services）这一特定的专门搜索服务（Specialised Search Results）市场，认为Google在该相关市场中占有支配地位。52. See COMMISSION DECISION of 27.6.2017，AT.39740 - Google Search (Shopping).这是从“信息检索服务”角度界定相关市场。

大学生是高校基层党建工作常态化实施的主要目标和对象，其工作和运行的中心都是以提升大学生综合素质和能力为宗旨的，为此高校基层党建工作要贯彻和落实以学生为核心的工作理想，加强党建工作人员之间的凝聚力和团结力，使其能够上下一心，围绕共同的目标努力。在此过程中，高校基层党建部门要建立严格规范的管理制度，做到职责分明、责任明确，实现基层党建工作的有效运行，提高基层党建工作常态化的水平和质量。

同一产品说：该类主张将搜索引擎提供的竞价排名服务和信息检索服务视为同一产品。在我国的司法实践中有不少案件认为百度推广属于搜索技术服务。尽管涉及搜索引擎的反垄断司法判例如今只有“人人诉百度”一件，但仍然有许多其他案件涉及到对搜索引擎提供的服务属性进行界定并判定搜索引擎在服务中所应当承担的责任。有学者对近十年来的92起相关司法判例进行了实证统计，指出至少有13个案件判决明确认定百度推广属于搜索技术服务。53. 朱巍：“百度推广法律性质到底应如何认定”，网址：http://www.360doc.com/content/16/0508/00/12695004_5571637 99.shtml，最后访问日期：2016年5月8日。 2016年《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关于涉及网络知识产权案件的审理指南》第三十九条规定：“搜索引擎服务提供者提供的竞价排名服务，属信息检索服务。”这一规定认定搜索推广就是“信息检索服务”，是以认定信息检索服务和百度推广服务为同一产品。

李离说：“昔年须菩提大师找孙悟空，弘忍大师找惠能，都是这么干的啊，米熟久矣，犹欠筛哉，提醒我们几个，三更天等您回来啊！要是我们没有认出您的花间游跟翡翠镯子，听吴耕的话，也骑驴子走了，您这半个月做掌柜的工夫岂不是白瞎了？”

平台两边之间是否具有交易性。Filistrucchi等人将双边市场分为交易型的双边市场和非交易型的双边市场，前者只界定一个产品市场，后者则需要界定两个产品市场。32. Lapo Filistrucchi et al: Market Definition in Two-Sided Markets: Theory and Practice, Working Paper N. 05/2013, p.10, see http://www.disei.unifi.it/upload/sub/pubblicazioni/repec/pdf/wp05_2013.pdf .交易型的双边市场指平台的两边客户之间互有交易，例如支付卡平台的两边客户彼此之间有交易产生；而非交易型的双边市场的两边客户虽有互动，但彼此无交易，例如报纸的读者虽然可能关注广告，但本身与广告商之间无交易。交易型的双边平台向两边客户提供的是同一个产品，而非交易型的双边平台向两边客户提供的是不同产品。也有学者从另一个视角出发，通过观察平台可能收取的费用来区分平台类型、判断产品属性。其认为：平台的两边算一个市场还是两个市场，取决于平台是收取成员费（或入场费）还是交易费。如果平台两边客户存在明显可以观察到的交易，使得平台能够对两边客户的每一次交易收取纯粹的交易费，那么平台所提供的产品就是一个囊括双边的整体。如果平台只能对两边客户收取一个“入场费”，就可以认为平台向各方提供了不同的产品。33. Julian Wright: “One-sided Logic in Two-sided Markets”, Review of Network Economics Vol.3, Issue 1 - March 2004, p. 62.

（二）搜索引擎平台下的产品界定

多边平台通过统一的技术接口连接着不同的客户群体和产品，这些客户群体之间、产品之间，以及客户群体和产品之间产生交互作用，形成所谓的多边平台的整体。不少关于多边平台的经济学文献研究了多边平台的网络外部性和多重产品定价模式。但具体到反垄断案件中的市场界定，多边平台的这些要素到底是如何具体影响到产品市场界定的？其涉及的具体问题可以解析为如下几个方面：

按照前面讨论的如何判定平台提供的产品数量的标准，首先，可以考察搜索引擎平台是否具有交易性：搜索引擎属于非交易类平台，因为搜索引擎的两边客户（信息检索者和商户）之间虽然具有交互作用，但二者之间并不具有直接的交易关系；同时，搜索引擎平台也无法检测二者之间的交互行为从而收取“交易费”。其二，可以考察搜索引擎所提供的“信息检索”服务和“竞价排名”服务各自是否具有独立性：二者之间可以相互分离并独立存在。对于信息检索服务而言，其检索结果的排序取决于不同的算法，即使不采用竞价排名的算法，也可以使用其他算法（如自然排名）；而对于“竞价排名”服务而言，其也不必完全依靠综合搜索的信息检索服务，而以独立的广告搜索形式存在。其三，从搜索引擎的客观发展历史看，综合“信息检索”服务和“竞价排名”曾经是分离的：Google搜索引擎于1998年底推出时，其核心是PageRank系统。其发明者拉里受到科研领域引证率的启发，按照受搜索者的欢迎程度来排列搜索结果。PageRank的构想就是“让网络发言者投票选出最受欢迎的网站”，54. [美]勃兰特著，谭永乐译：《谷歌小子》，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年版，第25-26页，第60页。可以说这是一种“中立”或者“自然”（Organic）的搜索结果。长期以来，Google都将“信息检索”与“广告”相区别。2002年Google开始投入使用Adwords，该程序是Google在Overture（当时的Goto.com）的“在线黄页”构想基础上发展出的竞价排名的程序，但其基本是创立了一个独立的搜索引擎。Adwords的广告活动长期居于自然搜索结果的右侧和下侧，直到近年来广告搜索结果才逐渐左移到自然搜索结果之上。

可见，搜索引擎向两边客户提供的信息检索服务和竞价排名服务彼此之间是相互独立的。搜索引擎平台向其两边客户所提供的产品并不是统一的或者同一的产品，而是两个独立的、不同的产品。因此，在界定搜索引擎的相关市场时，至少有两个不同的产品市场：信息检索服务市场和搜索广告市场。在排他型案件中，应当明确搜索引擎在哪个市场中拥有市场力量并进行了排他的行为；而在合并案中，则需要考虑合并对各个市场所带来的影响。从这个角度看，在“人人诉百度案” 中，其涉及的相关市场应该是广告市场，而原告所举证的则是“信息检索”市场。正因为如此，有学者指出该案实属“伪案”；55. 同注释22，蒋岩波文，第73页。而我国各类相关案件和司法解释中的“统一说”和“同一说”观点，则皆混淆了搜索引擎平台所提供的产品属性。

欧盟委员会新发布的对Google对其自己的比较购物搜索服务进行优先排名的裁决中，委员会认为综合搜索、专门搜索和广告搜索都是不同产品。在该案中涉及的相关产品市场是“综合搜索服务市场”和“比较购物服务市场”。综合搜索、专门搜索和广告搜索之间的联系在于，当用户使用综合搜索进行查询的时候，综合搜索的结果页面会包括其他两种搜索服务的结果内容。56. Id, (10).

多边平台试图对于每种不同的终端用户设定价格来“使得各边处于同一平面（Board）”。19. Sujit Chakravorti Roberto Roson: Platform Competition in Two-Sided Markets: The Case of Payment Networks, FRB of Chicago Working Paper No. 2004-09, see http://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564564##，最后访问日期：2013年10月1日。这导致了“一个市场还是多个市场”的困惑。有学者认为平台的多边性伴随着多产品性：“对于双边平台，企业向两个独立但交互的用户群体销售不同的产品和服务，这些用户群体反过来也依赖平台作为中介完成他们之间的交互。”20.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et al. v. AMERICAN EXPRESS COMPANY and AMERICAN EXPRESS TRAVEL RELATED SERVICES COMPANY, INC.,DECISION 10-CV-4496 (NGG) (RER).那么，仍以双边平台为例，平台向两个不同的客户群体提供产品——其向两个不同客户群体所提供的产品，是两个独立的产品，分别构成独立的相关市场；还是向两边客户整体提供的内容构成一个独立的产品，并以此为基点确定一个相关市场？例如，支付卡向持卡人提供付款服务，而向商户提供收款服务，这是两个市场（付款服务市场和收款服务市场），还是一个市场（资金转移服务市场）？报纸向读者提供新闻阅读内容，向商家提供广告空间，这是一个市场（报纸市场），还是两个市场（新闻提供市场和广告市场）？由于独立的产品存在是界定相关市场的前提，这个问题可以进一步明确为：对于双边平台而言，其提供的是囊括了平台两边的一个产品，还是分别提供了两个产品？

值得注意的是，委员会还考察了产品事实上的独立性来判断“通用搜索”和各类“专门搜索”彼此之间是否为不同的产品。委员会指出，多种专业搜索服务多年来都是独立提供的。例如，专门寻找特定产品的服务Shopzilla、LeGuide、Idealo、Beslist、Kelkoo和Twenga，寻找本地企业的Yelp、Kayak和EasyVoyage，以及搜索航班的Money Supermarket或confused.com等，这些公司都不提供综合搜索服务。61. Id, 5.2.1.2.2. 在产品界定这个问题上，委员会虽然没有明确将其独立于替代性分析，但是已经展现出产品界定的一些分析要素。

（三）判定市场边界的替代性分析

既然搜索引擎提供的是“信息检索”和“广告”两类不同的产品，那么必然牵涉到两个不同的相关产品市场，需要分别以不同的产品为起点，通过讨论其替代性来考察不同产品市场的边界。

对于“信息检索”服务而言，主要涉及到的近似产品是“综合搜索”和“垂直搜索”。如百度和Google一类的搜索引擎，主要提供的是“综合搜索”或称“横向搜索”。综合搜索引擎是相对于垂直搜索引擎而定义的，其资源包罗万象, 用户可以通过在检索栏中输入检索词来检索几乎任何类型、任何主题的资源。而垂直搜索引擎，也被称为专业或专用搜索引擎，指专为查询某一个学科或主题的信息而产生的查询工具，专门收录某一方面、某一行业或某一主题的信息。垂直搜索引擎的应用领域很多，包括求职搜索、旅游搜索、医药搜索、图书搜索、购物搜索等。62. 刘畅：《综合搜索引擎与垂直搜索引擎的比较研究》，载《情报科学》2007年第1期，第97-98页。垂直搜索也通过输入关键词为用户提供信息检索服务，其在一定程度上对综合搜索有替代作用，但由于其关注的领域比较狭窄和特别，因此很难对综合引擎形成全面有效的替代。

以Google 为例，Google公司以经营综合搜索引擎为基础，但近年来也收购、发展了地图、视频、比价等垂直搜索，而当用户通过Google进行综合搜索时，Google在搜索结果中嵌入并优先向用户推送了自己的垂直搜索。美国的FTC对此进行了调查，而Google也因此在欧盟遭到反垄断起诉和调查。FTC依据《联邦贸易委员会法》第5条调查Google是否不公平地突出了其垂直搜索内容。该案虽然没有直接界定相关市场，但FTC指出，人们使用Google进行搜索时会获得一个自然的搜索结果，Google将其连同广告结果一起反馈给搜索者。FTC还指出，综合搜索不同于垂直搜索，如购物或者旅游搜索。对于消费者而言，垂直搜索能够就特定类别的搜索替代Google，但垂直搜索不能大量地替代综合搜索。63. Statement of the 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Regarding Google’s Search Practices In the Matter of Google Inc. FTC File Number 111-0163, January 3, 2013.

在欧盟委员会对Google的调查中，欧盟委员会也明确指出“综合检索服务和专门检索服务之间的替代性也很有限”，因为：（1）专业搜索服务和综合搜索服务的性质不同。专门的搜索服务并不旨在为查询提供所有可能的相关结果；相反，他们专注于提供各自专业领域的具体信息或购买选择。而综合搜索服务搜索整个互联网，因此通常返回不同的、更广泛的结果。他们的服务不限于几个特定的内容类别之一。（2）专业搜索服务和综合搜索服务的技术特征不同。专业搜索服务和综合搜索服务通常依赖于不同的数据来源：综合搜索服务的主要输入源于称为“网络爬取”的自动化过程，而许多专门的搜索服务则依赖于用户输入或第三方提供的信息。（3）专门检索服务通常以不同的方式获得收益。除了依靠在线搜索广告之外，还可以通过付费服务、服务费用或佣金（按次付费）来创收。64. See COMMISSION DECISION of 27.6.2017，AT.39740 - Google Search (Shopping), 5.2.1.2.2..而在进一步的替代分析中，委员会以“综合搜索服务”和“比较购物服务”为产品基点，分别进行替代分析。委员会关注的主要要素仍然是需求替代。在界定“综合搜索服务”市场时，委员会除了考虑专门检索服务的可替代性，还考虑了内容网站、社交网站的可替代性；在界定“比较购物服务”市场时，委员会考虑其他专业搜索服务、在线搜索广告平台、在线零售商、商家平台以及线下比较购物工具的可替代性。65. Id, 5.2.1, 5.2.2.

从搜索引擎平台的另一边看，竞价排名则提供了广告服务。广告有多种形式，包括在线和非在线广告，在线广告按不同角度进行分类包括搜索广告（Searching advertising）、展示广告（Display advertising），上下文广告（Contextual advertising），直接销售空间的广告和间接销售空间的广告等等。以Google为例，其提供了两种类型的广告服务：一是AdWords提供的搜索广告，也称关键词竞价广告或竞价排名广告，即根据搜索用户键入的关键词提供按价格形成的先后排名向用户推送相关企业的网站；二是AdSense提供的上下文广告，这也是一种广告中介的定位技术，根据网络使用者在网上查阅的内容，有针对性地向其推送广告。例如，用户在网上多次搜索“华盛顿”和“披萨饼”，Google就会向用户推送“华盛顿的披萨饼”广告。

FTC在Google和DoubleClick合并案中，分析了Google所提供的广告所涉及的相关市场，即哪些广告之间构成一个竞争的范畴。66. 在Kinderstart.com, LLC v. Google, Inc. 和Person v. Google, Inc.案中，法院简单地认为“搜索广告”和其他在线广告具有合理的可替换性，但不具有详细具体的推理过程。See Kinderstart.com, LLC v. Google, Inc., 2007 WL 831806, at 5-6(N.D. Cal. Mar. 16, 2007); Person v. Google, Inc., 2007 U.S. Dist. LEXIS 22499, 2007 WL 832941 (N.D. Cal. Mar. 16, 2007).相较而言，Google/DoubleClick合并案中的分析和推理则更为详实。FTC并没有考虑非在线广告，而直接关注了在线广告。这意味着非在线广告不在Google提供的广告服务的相关市场内。在在线广告中，广告空间是内容提供商的主要收入来源。从内容提供商销售广告空间库存的方法来看，广告分为直接销售空间的广告和通过中介间接销售空间的广告。由于广告服务并不是一个免费市场，FTC考虑了间接广告的中介对直接广告在价格和质量方面的影响，认为二者彼此没有约束。从产品的特性和付费方式看，在线广告也可以分为直接反应类广告和展示广告。直接反应类广告根据消费者行为产生反应，点击付费是直接反应类广告的支付方式。Google的搜索广告和上下文广告都属于由中介（即Google）间接销售的直接反应类广告。而直接购买的展示广告更多用于品牌广告。该类广告的目的是要不断增强人们对某产品的认知，加强人们对其的印象；这类广告商的基本目的是展示，而不是要人们采取某种行为。因此其费用是按照时间量，而不是按点击来的。因此，直接销售的展示广告与Google提供的两种广告在价格和质量上相互都不具有约束性。67. Statement of 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Concerning Google/DoubleClick” FTC File No. 071-0170.

FTC进一步指出，搜索广告（AdWords）是独特的广告方式，例如在搜索框中键入“足球”，搜索结果中的链接不仅包括足球本身，可能还会显示出球衣和体育用品店，从而能让广告商接触到潜在的客户。搜索广告在内容和质量上对其他形式的在线广告不构成约束，反之亦然，其构成独立的相关市场。而上下文广告（AdSense）却受到其他形式的中介销售的展示广告的价格和质量的约束。因此，上下文广告不构成独立的市场，而是属于中介销售的广告市场的一部分。68. Id.

恒轮机床作为一家拥有120多年历史的老牌德国机床企业，在如今全球，尤其是中国市场的制造业正处在转型升级的时代中，依然保持着蓬勃的发展力及创造力。从数据上来看，恒轮机床在全球拥有超过2 000名员工，并且销售业绩也在持续地、稳固地上升，我们有理由相信，恒轮机床在经历了超过100年的历史后仍然是一家健康状况十分良好的企业，而在产品创新方面也确实如此。

（四）免费服务也构成经济性活动

正如前文所述，免费的产品和服务并不意味着不受反垄断法规范。我国“人人诉百度”案中法官已经进行了明确的阐述。而在欧盟委员会对Google的调查中，委员会再一次详细阐述了“免费服务也构成经济性活动”的观点。委员会指出，欧盟竞争法的目的旨在规制经济性活动。产品或服务即使是免费提供的，也不妨碍其构成经济性活动，从而适用竞争规则，其只是评估支配地位时要考虑的一个因素。69. COMMISSION DECISION of 27.6.2017，AT.39740 - Google Search (Shopping), (152).对于搜索引擎而言，基于以下原因，免费提供的综合检索服务构成经济性活动：70. Id, (157)-(160).

首先，即使用户没有为使用综合搜索服务而支付金钱，但因为每次查询会提供数据，从而服务获得收益而做出了贡献。在大多数情况下，输入查询的用户与综合搜索服务的运营商签订合同。例如，Google的服务条款规定：“通过使用我们的服务，您同意Google可以根据我们的隐私政策使用这些数据。”根据其隐私政策，Google可以存储并重新使用与用户检索有关的数据。其他综合检索服务提供者的条款和条件也类似。而用户允许综合搜索引擎存储和重复使用相关数据对于综合搜索服务的提供者是有价值的，因为它能够提高搜索服务的相关性，从而显示相关的广告。

继上海之后，云南第二个获得设立人民币国际投贷基金的试点资格，人民币国际投贷基金落户云南，且启动了首单人民币国际投贷基金海外投资项目，为推动人民币“走出去”探索了新路径，为企业“走出去”搭建了新平台。

其次，对于双边平台而言，免费提供服务是一种有利的商业策略。综合搜索引擎平台连接着不同但相互依存的需求。两个不同的用户群通过双边平台进行交互。其中至少有一个用户群从平台获得的价值取决于另一个用户群的数量。综合搜索服务和在线搜索广告构成了通用搜索引擎平台的两边。综合检索服务的用户越多，在线搜索广告的用户也就越多，搜索引擎平台的收入也就越多。

第三，尽管综合检索服务并没有在价格上竞争，但不同主体提供的综合检索服务之间还有其他竞争参数。这些参数包括结果的相关性、结果提供的速度、用户界面和网站的索引深度等。

五、结语

反垄断案件分析的起点乃是竞争的范畴，其包括地理范畴和产品范畴。而要判断市场主体竞争的产品范畴，首先要以独立的产品为起点寻找可以有效替代的产品群。在多边平台背景下，无论是判断独立的产品起点，还是甄别产品的有效替代，较之传统市场都更为困难。多边平台市场具有多维度，其不同的要素、每个要素的多边之间相互影响和制约，使得平台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多边平台的商业模式和经营策略则建立在这样一个有机整体之上。反垄断法上的产品市场界定，则需要穿过交互影响的平台要素和多边网络，将问题一一理清。本文的目的正是要理清多边平台的各个要素到底如何具体影响了产品市场的界定，并给出相应的分析和解答，同时以典型的非交易型互联网双边平台搜索引擎为例，将理论分析和司法实践结合起来。但多边市场下产品的界定、各边客户、产品等要素的相互影响是极为复杂的，在本文所提供的基本分析框架之下，还需要更为深入和细致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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