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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祖谦与宋代三家《诗》传承

更新时间:2009-03-28

《诗经》初立学官,齐、鲁、韩三家并行,《毛诗》晚出且势微,故汉代《诗》学,三家为盛。留存至今的三家《诗》书目,亦以汉为多。东汉末,郑玄为《毛诗》作笺后,学者多以毛、郑为宗,三家渐趋零落。《隋书·经籍志》云:“《齐诗》,魏代已亡;《鲁诗》,亡于西晋;《韩诗》虽存,无有传者;唯《毛诗》郑笺,至今独立。”*长孙无忌:《隋书经籍志》,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3页。今人郝桂敏考证认为《鲁诗》《齐诗》皆亡于西晋,《韩诗》至宋仅存《韩诗外传》。*郝桂敏:《三家〈诗〉流传情况考》,《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07年第2期,第25-27页。房瑞丽则认为齐、鲁二家南北朝时犹存。*房瑞丽:《〈齐诗〉〈鲁诗〉亡佚时间再辨》,《文学遗产》2012年第4期,第155-156页。但无论何种说法,皆承认宋初三家《诗》已近亡佚。宋儒中的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关注并搜集整理三家《诗》,南宋王应麟所作《诗考》集其大成,为后世三家《诗》学肇基。王氏《诗考序》尝言“诸儒说《诗》,一以毛、郑为宗,未有参考三家者,独朱公《集传》闳意眇指,卓然千载之上”,又称所编《诗考》“扶微学、广异义,亦文公之义云尔”*王应麟:《诗考·诗地理考》,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9页。。后人循王氏说,以为“采辑三家,实由朱子《集传》启之”*皮锡瑞:《经学通论》,北京:中华书局,1954年,第65页。。但这一观点实是《诗》学史上一大误解。吕祖谦在宋代三家《诗》传承中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所撰《吕氏家塾读诗记》(以下简称《读诗记》),上承北宋诸儒,下启王应麟《诗考》。《读诗记》先于朱熹《诗集传》成书,征引大量三家《诗》文,是宋代较早留意并搜集三家《诗》佚文的《诗》学著述。王应麟《诗考序》所举朱熹参考三家《诗》之例,多已见于《读诗记》。宋儒及元、明、清治三家《诗》者,皆无法回避《读诗记》引述的材料。但由于历史原因,后人对吕氏《诗》学成就的认识大都囿于“申毛”一隅,其在三家《诗》传承上的贡献未得到应有的重视。*当代学者对宋代三家《诗》的关注已留意吕祖谦的贡献,马昕《论宋代〈诗经〉学对三家〈诗〉的重新发现》立足于三家《诗》辑佚史,将吕祖谦与朱熹并列为“包容接纳期”两大学者。见《国学研究》第二十九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47-182页。今就吕祖谦与宋代三家《诗》传承之关系,略作考述。

一、吕祖谦对三家《诗》的接受

《读诗记》述作之旨以毛、郑为主,征引诸家也首列毛传、郑笺原文,但吕祖谦治《诗》,秉持“折中诸家”“会归于一”之旨,对散落在秦汉典籍中的三家《诗》着意搜集。据笔者统计,《读诗记》明确称引三家《诗》121条(其中三家并称2条,单称《鲁诗》4条,单称《齐诗》3条,单称《韩诗》102条,转引自孔颖达疏8条),*马昕:《论宋代〈诗经〉学对三家〈诗〉的重新发现》将《读诗记》对崔灵恩《毛诗集注》亦计入,通计173条。见《国学研究》第二十九卷,第147-182页。另有称引汉人用《诗》、实际亦为三家《诗》者24条。如此大量征引三家《诗》,体现出吕祖谦宗毛而不泥于毛的《诗》学特点。

吕氏征引三家《诗》主要有三类:异文;异训;三家与毛氏相异诗旨。

一是三家《诗》异文。《读诗记》列有许多异文,其中明确标注出自三家《诗》的异文共97条,主要引自《经典释文》和董逌《广川诗故》。《鲁诗》异文如《十月之交》引《汉书》注:“《鲁诗·小雅·十月之交》篇曰:‘此日而食,于何不臧。’”*黄灵庚、吴战垒:《吕祖谦全集》第4册,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426页。《齐诗》异文如《破斧》引董氏曰:“《齐诗》作‘四国是匡’。贾公彦引以为据。”*同上,第299页。王应麟《诗考序》所举朱熹《诗集传》用《韩诗》“是用不就”例,吕祖谦引董逌曰:“‘是用不集’,《韩诗》作‘是用不就’,《集注》亦作‘就’。”*同上,第439页。《读诗记》直接征引《齐诗》5条、《鲁诗》15条,*所引刘向用《诗》亦计入《鲁诗》。征引《韩诗》多达100余条。这与《隋书·经籍志》所载三家《诗》亡佚先后相符,也可知宋世《齐诗》《鲁诗》二家存世佚文已少,即使留意搜集亦不易。在体例安排上,异文位置列于诸家解最末,其系“兼存”而非“主说”的用意极为明确。

二是三家《诗》异训。《读诗记》引三家异训32条,1条出自《鲁诗》,余皆出《韩诗》。引《鲁诗》异训在《皇矣》五章,注引孔颖达:“《鲁诗》之义,亦以阮、徂、共皆为国名。”*黄灵庚、吴战垒:《吕祖谦全集》第4册,第603页。引《韩诗》异训多出自《释文》,如《匏有苦叶》“深则厉”,毛氏曰:“以衣涉水为厉。”吕祖谦注引《释文》曰:“《韩诗》云:‘至心则厉。’”*同上,第81页。又如《信南山》“维禹甸之”,毛氏曰:“甸,治也。”此处异训由异文引起,但吕氏未注异文,而是旁征郑玄注《周礼·地官·序官·稍人》之文:“丘乘,读与‘维禹敶之’之‘敶’同,其训曰乘。”又引贾公彦疏为注:“郑据《韩诗》为说。敶是军阵,故训为乘。”*同上,第494页。如此虽只列异训,异文亦在其中。异训属于“说虽不同,当兼存者”,故《读诗记》中异训通常以双行小字附注正文之后,既作为学者所当知的参考,又无碍“诸家解定从一说”的条例。

朱熹作为疑序派学者,其引三家多为诘毛不当,引述前已有取信偏向。作为传统派学者,吕祖谦在申毛的同时选用大量三家《诗》说,取其足以成解。如《匏有苦叶》“深则厉,浅则揭”,援《释文》转引《韩诗》“至心则厉”。《韩诗外传》“楚白公之难”一则,述“庄之善者”辞母死君故事,引“深则厉,浅则揭”为论,较毛氏“以衣涉水为厉”意味更深。吕氏虽以毛说为主,亦引《韩诗》,从另一角度助解诗义。通过对比可发现,朱熹通常直言某家《诗》说,吕祖谦则往往标明出处。这与二人用三家《诗》的态度与出发点相异有关。朱熹以毛、郑“有不惬于心,间采三家裨补其义”*皮锡瑞:《经学通论》,第65页。,吕祖谦乃以“说虽不同,当兼存者,亦附注焉”*《条例》,见《吕祖谦全集》第4册,第23页。,又以“为诸弟辈看”,“写出诸家姓名,令后生得知出处”*《与朱侍讲》,见《吕祖谦全集》第1册,第435页。。换言之,朱熹用三家已有“不信序”的前提,故借以驳毛、郑,申发其说;吕祖谦在大体信从毛氏的基础上,认同三家合理之处。由此观之,王应麟自称撰《诗考》继“文公之义”,但“广异义”作书之旨却合乎吕祖谦治《诗》之义。

吕祖谦治经讲求经史互参,其对三家《诗》的接受除来源于陆德明《经典释文》、董逌《广川诗故》外,还包括《史记》《汉书》《后汉书》《礼记》等典籍。这些典籍也是后来王应麟辑《诗考》的主要材料来源。值得注意的是,吕祖谦对三家《诗》的征引绝大多数出现在修订稿中,《读诗记》卷二十六后未修订部分仅有两处异文。由此以推,吕祖谦对三家《诗》重要性的认识,是在修订《读诗记》过程中不断加深的,因而初编本仅存异文,修订时增补大量异文、异训与三家《诗》旨。《读诗记》对三家《诗》征引的前后差异,正反映了其《诗》学思想的发展变化。

二、《读诗记》中三家《诗》材料来源

《读诗记》征引三家《诗》主要材料来源有三,即史籍载记、唐人注文、宋儒引文。

先看史籍载记。吕祖谦征引三家《诗》主要来源于史籍,其中又以两《汉书》为主。汉人言事好引《诗》为据,且两《汉书》撰时,三家《诗》尚存,故所引较可信。其中有代表性的是征引刘向之言。《读诗记》引刘向之言8条,未明称引自三家,但刘向系楚元王玄孙,楚元王刘交与申培公俱受学于浮丘伯,刘向习其家学,学界一般认为其传《鲁诗》。《读诗记》引刘向之说以存异文,如《十月之交》二章,《毛诗》作“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吕祖谦于诸家之末列异文:“《前汉》刘向引《诗》曰:‘日月鞠凶,不用其行。’”*黄灵庚、吴战垒:《吕祖谦全集》第4册,第426页。借引刘向用《诗》以助训解,如《文王》五章“殷士肤敏,裸将于京”,引《前汉》刘向上疏曰:“孔子论《诗》,至于‘殷士肤敏,裸将于京’,喟然叹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传于子孙。’是以富贵无常,盖伤微子之事周,而痛殷之亡也。”*同上,第571页。引自史籍者还有治《韩诗》的王吉上疏(《下武》)、治《鲁诗》的谷永上疏(《十月之交》)等。一些征引材料未明言其属何家,但引《诗》与毛氏异,亦可推知为三家《诗》。如《角弓》引《前汉书》杜邺曰:“人情恩深者,其养谨爱至者,其求详夫戚而不见殊,孰能无怨?此《棠棣》《角弓》之诗所为作也。”*同上,第537页。 杜邺为西汉成、哀时人,传其外祖张敞之学,按之当亦出三家。

[16] 张云:《国际政治中的“弱者”逻辑——东盟与亚太地区大国关系》,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年,第61-65页。

就取舍态度言,欧阳修、苏辙等北宋诸儒引用三家《诗》,皆有既定之意,多借以佐证己说。这一方法为朱熹沿承。吕祖谦《诗》学以二程为宗,近承李樗,远接欧阳修、苏辙,征引三家多依傍《毛诗》立论,但对待三家《诗》的态度较北宋学者更为宽容。《读诗记》所征引系“当兼存者”,多不直下臧否,而是留待学者体悟删削去取之义。《读诗记》“以广大为心”“以践履为实”,既矫疑经过甚之枉,又弃专己守残之旧,为后世《诗》学开创了新的典范。吕祖谦身后,宋儒说《诗》征引三家与毛氏相参者渐夥。杨简《慈湖诗传》、严粲《诗缉》、段昌武《毛诗集解》等所引皆不出《读诗记》范围。宋季王应麟广采典籍,辑为《诗考》。可以说,三家《诗》辑佚之学兴于南宋,吕氏肇开其端。王应麟盛称“文公之义”,但无论其“扶微学、广异义”之意,还是“并掇而录之”之法,莫不与吕氏相合。*真德秀称:“成公所传中原文献也,其所阐绎河洛之微言也。扶持绝学有千载之功,教育英才有数世之泽。”见《西山文集》卷二五,《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故王氏虽不侈言吕氏,其得益于东莱文献之学实多。

再看唐人注文。《读诗记》所引唐人注文中的三家《诗》,主要来自陆德明《经典释文》,其次是唐人注两《汉书》中所引三家《诗》。

《读诗记》引《经典释文》251条,皆称“《释文》”,其中涉及三家《诗》65条,多为存异文。《经典释文》作于隋唐间,其时三家唯《韩诗》尚存,故《释文》所引亦以《韩诗》为多。《读诗记》存异文者,如《摽有梅》引《释文》曰:“‘梅’,《韩诗》作‘楳’。”*同上,第58页。《猗嗟》“四矢反兮”引《释文》:“‘反’,《韩诗》作‘变’。”*同上,第198页。此类异文颇多,兹不赘举。此外亦有存异训者,如《东方之日》“在我闼兮”,毛训“闼”:“门内也。”注引《释文》曰:“《韩诗》曰:‘门屏之间曰闼。’”*同上,第188页。又如《伐檀》“河水清且沦猗”,毛训“沦”:“小风水成文,转如轮也。”注引《释文》曰:“《韩诗》曰:‘顺流而风曰沦。沦,文貌。’”*黄灵庚、吴战垒:《吕祖谦全集》第4册,第208页。

唐人注两《汉书》所引三家《诗》材料,不仅可存异文、异训,还兼有考源师法之用。如《车攻》“东有甫草”,毛训:“甫,大也。”章末引《后汉书》注曰:“《韩诗》云:‘东有圃草,驾言行狩。’《薛君传》曰:‘圃,博也。有博大之茂草也。’”*同上,第378页。即是存异文异训,兼列明师法。又如《关雎》引《前汉·杜钦传》曰:“佩玉晏鸣,《关雎》叹之。”引臣瓒曰:“此《鲁诗》也。”即是考源师法。

汉、唐《诗》学一脉相承,解《诗》之法相去不远。故《读诗记》中唐人之注多附于汉人之后。其删削排布精巧,如朱熹所称兼总众说,浑然若出于一家之言。殆吕氏虽宗毛、郑,于四家《诗》说亦能融会通彻,引述不避龃龉,足见“以广大为心”*吕祖谦《祭林宗丞文》评价伯祖吕本中所传中原文献“以广大为心,而陋专门之暧姝;以践履为实,而刊繁文之枝叶”,可视作其对家学的评价。见《吕祖谦全集》第1册,第134页。

秦虹路现状东西向下穿宁芜铁路,涵洞车道规模(双向两车道)与限高(仅3m)均收到较大制约,极易造成拥堵。优化后,将铁路走廊改造为城市支路和绿道,同时对该节点竖向进行优化,消除净空不足的安全隐患,也与周边地块竖向实现良好衔接。同时对新平面交叉口进行渠化设计,合理分配机动车与慢行空间路权。

最后看宋儒引文。受三家《诗》亡佚的影响,宋儒由争论三家解《诗》异同高下,转为三家辑佚之学。宋初治《诗》诸家如刘敞、欧阳修、王安石等,虽启《诗》学新变,却多围绕毛、郑而论,少及三家《诗》。欧阳修说:“今齐、鲁之学没不复见,而《韩诗》遗说往往见于他书”,“然不见其终始,亦莫知其是非。”*欧阳修:《序问》,《诗本义》,《四部丛刊三编》景宋本。宋初学者留意三家《诗》,然尚未深入。两宋之际,董逌撰《广川诗故》四十卷,“其说兼取三家,不传毛、郑”*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6页。。惜其书已佚,难知其详。*元末朱公迁、刘瑾所引董逌之说,尚有未见于宋人所引者,该书盖元末尚存,亡佚于明。从今存条目来看,《广川诗故》引三家《诗》来源有崔灵恩《毛诗集注》《尔雅注》及汉石经等。吕祖谦距董逌之世未远,《读诗记》引“董氏曰”达200余条,*吴国武《董逌〈广川诗故〉辑考》以日本宫内厅藏本为底本,参校《四库全书》,补校以朱熹《诗集传》,辑《广川诗故》佚文200余条,载《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集刊》第7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48—197页。笔者以宋淳熙九年刻本为底本,参校日藏宋刻本,补校以宋元诸家《诗》学著述所引,亦得佚文200余条。与之略有出入,但数量相去不远。《广川诗故》今存异文,大抵如此。其中明确涉三家者28条,包括《齐诗》3条、《韩诗》25条,通常列于各章最末以存异文,或附注诸家之下以存异训。后人称引董氏,大抵出自《读诗记》。因此,若以《广川诗故》为宋人保存三家《诗》前驱,则《读诗记》有保存《广川诗故》之首功。

《读诗记》引用三家数量远多于朱熹《诗集传》:吕氏引《齐诗》5条,朱氏引1条且亦为吕氏所引(《长发》);吕氏引《鲁诗》15条(包括引刘向、刘歆者),朱氏引刘向之言3处、《列女传》2处,无明言引《鲁诗》者;吕氏引《韩诗》100余条,朱氏引《韩诗》11条。*有学者统计,《诗集传》中尚有不作明示和征引他书,其实亦为三家《诗》说的内容。见房瑞丽:《朱熹的三家〈诗〉学探略》,《孔子研究》2013年第5期,第110-116页。案:房文列举十二例,称“上述诸例基本上反映了朱子《诗集传》中关于三家《诗》运用的全部情况”。朱熹曾对弟子说“李善注《文选》,其中多有《韩诗》章句,常欲写出”*黎靖德:《朱子语类》第6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2066页。,其言系当时构想,尚未付诸实践。吕祖谦未留下有关三家《诗》之评,而《读诗记》已在搜集整理实践上迈出重要的一步。

那夜老赵三回来得很晚,那是因为他逢人便讲亡国,救国,义勇军,革命军,……这一些出奇的字眼,所以弄得回来这样晚。快鸡叫的时候了!赵三的家没有鸡,全村听不见往日的鸡鸣。只有褪色的月光在窗上,三星不见了,知道天快明了。

从《读诗记》所征引三家材料来看,吕祖谦在南宋诸儒中较早地广泛搜集引用三家《诗》文,并将之与《毛诗》相参证。吕氏解《诗》引入三家,不仅拓展了学者眼界,客观上亦起到了保存三家《诗》佚文的作用。

三、吕祖谦与朱熹参酌三家《诗》异同

王应麟《诗考序》盛赞朱熹《诗集传》引三家《诗》首倡之功:“诸儒说《诗》,一以毛、郑为宗,未有参考三家者,独朱公《集传》闳意眇指,卓然千载之上”,“一洗末师专己守残之陋,学者讽咏涵濡而自得之跃如也。”*王应麟:《诗考·诗地理考》,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9页。然而王氏《序》所引诸例并非朱熹独见首倡。

王氏《序》所举十三例,有四例已见于《读诗记》。如王氏所称朱熹“言《关雎》则取匡衡”,见《诗集传》卷一。《读诗记·关雎》引《前汉书》匡衡曰:“孔子论《诗》,以《关雎》为始,言太上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侔乎天地,则无以奉神灵之统,而理万物之宜。”*黄灵庚、吴战垒:《吕祖谦全集》第4册,第29页。王氏所称朱熹“笙诗有声无辞则取《仪礼》”,见《诗集传》卷九。《读诗记》卷十八卷首案语引《仪礼·乡饮酒》证“有声无辞”之说。*同上,第349页。王氏所称朱熹“《宾之初筵》饮酒悔过则取《韩诗序》”,见《诗集传》卷十四。《读诗记·宾之初筵》解题注亦引《后汉书·孔融传》注:“《韩诗》曰:‘《宾之初筵》,卫武公饮酒悔过也。’”*同上,第522页。诸如此类,皆非朱熹首倡。此外有三例,朱熹取其说,而吕祖谦不取用。如《汉广》“不可休息”,朱熹引文称“《韩诗》作‘思’”*朱熹:《诗集传》,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8页。,吕祖谦则完整引孔颖达疏:“《传》先言‘思,辞’,然后始言汉上游女。疑《经》休息之字作休思也。《诗》之大体,韵在辞上,疑休、求为韵。二字俱作思,但未见如此之本,不敢辄改尔。”*黄灵庚、吴战垒:《吕祖谦全集》第4册,第42页。吕氏认同“休、求为韵”,持“不敢辄改”的审慎态度,故不取《韩诗》。至于“《柏舟》妇人之诗则取刘向”及“‘上天甚神’则取《战国策》”,见于《诗集传》中《邶风·柏舟》与《菀柳》,亦朱熹取信而吕祖谦所不取。余下六例,《抑》在卷二十七,《昊天有成命》及“何以恤我”(《维天之命》)、“彼岨者岐”(《天作》)在卷二十八,“陟降庭止”(《闵予小子》)、“禹敷下土方”(《长发》)在卷三十二,皆在《读诗记》未及修订之列。吕祖谦与朱熹往来商证《诗》学,今存二人论《诗》书牍未涉及三家,我们无法确知谁倡言三家《诗》更早一些,但《读诗记》成书早于《诗集传》则是不争的事实。王应麟所言“诸儒说《诗》,一以毛、郑为宗,未有参考三家者”,显有未当。

自然条件的技术措施不是对自然条件的制衡,而是通过科学合理地掌握红松的生长发育条件,进行适宜的林分选择和自然条件的有效改善。首先,红松造林前应选择适宜的造林地。在充分考虑土壤水分、肥力、排水、日照和温度等因素后,应选择适宜的区域种植红松。在选择红松种植面积后,必须对造林地进行春、秋耕细作,并计划具体的播种期。红松林造林的适宜时间是人工林一年前的雨季。以保持土壤适合造林。红松的播种期最好是春季。苗床湿润,随着土壤的融化,形成了上浆造林的土壤优势。保障苗木的生长发育,促进苗木良好的木质化。

除董逌外,《读诗记》所列三家《诗》还来自于苏辙、晁说之、李樗等宋儒所引。如《灵台》一章引苏辙曰:“灵之言善也。”下注晁氏曰:“为刘向之学说《灵台》之诗曰:‘灵,善也。’”*黄灵庚、吴战垒:《吕祖谦全集》第4册,第608页。此条可见苏辙、晁说之皆取《鲁诗》之说。又如《溱洧》“方涣涣兮”,注引李樗曰:“《说文》云:‘涣,流散也。’盖春冰解释而流散也。《韩诗》注曰:‘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辰,往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以祓除不祥。’”*同上,第180页。

三是三家《诗》旨。吕祖谦治《诗》思想承自二程,卷一《大小序》开篇即引程氏曰:“学《诗》而不求《序》,犹欲入室而不由户也。”*同上,第13页。其对《诗序》重视程度可见一斑。《诗序》提点诗旨,关系到对诗篇的理解,是四家解《诗》相异最重要的部分。吕祖谦在《关雎》解题案语中说:“《鲁》《齐》《韩》《毛》,师读既异,义亦不同。以《鲁》《齐》《韩》之义尚可见者较之,独《毛诗》率与经传合。《关雎》,正《风》之首,三家者乃以为刺,余可知矣。”“余可知矣”之前附注欧阳修《诗本义》所引《韩诗》诗旨为例:“故咏《关雎》,说淑女以刺时。”*同上,第29页。吕祖谦所不取的三家《诗》旨,乃以其解读不合《诗经》本义。但对于与《毛诗序》相异却言有所据的诗旨,吕祖谦亦能平等看待。如《四月》,《毛诗序》曰:“《四月》,大夫刺幽王也。”吕祖谦于是篇所引诸家解皆释“刺幽王”,但《序》下仍以韩、毛二家诗旨并存,注引董氏曰:“《韩诗》作‘《四月》,叹征役也。’”*同上,第473页。三家《诗》旨并非全与毛氏异,故吕祖谦亦有引三家以证毛者。如《常棣》,《毛诗序》曰:“《常棣》,燕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在解题注的最后,吕祖谦引董逌曰:“《韩诗序》云:‘《夫栘》,燕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也。’盖与毛氏合。”*同上,第317页。案:《韩诗》此篇,“夫”字当作何解,尚有疑义。今姑从梁运华标点,作《夫栘》。与引异文、异训的兼存异说不同,此处所引《韩诗序》为佐证《毛诗序》。盖吕氏于四家《诗》不仅分辨其异,亦留意其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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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吕祖谦传承三家《诗》对后世的影响

从《读诗记》引自秦汉典籍的三家《诗》情况来看,多为汉人上疏用《诗》。汉人上疏大量引《诗》乃时代风气,吕祖谦辑出,主要用于存异文、助训解。至于汉人引《诗》断章取义、妄加附会,吕氏不取。故《读诗记》所引汉人用《诗》,多用本义,而少穿凿附会。

《读诗记》引三家《诗》,《韩诗》最多,《鲁诗》次之,《齐诗》最少。《诗考》辑录亦然。《诗考》将三家按师法分列,吕祖谦则将各家说系于篇章之下,这种体例差异亦自有因。王氏所用体例本于汉学,注重师法传统,其利在使三家师法明晰,弊端则在使同一篇章各家之说分离。吕氏撰著虽分散一家之说,却有利于三家与毛氏比对参证。吕氏秉兼总诸家、会归于一之旨,取三家以补毛义。后世三家《诗》辑佚多循王氏,以师法分列,但吕氏在述毛之作中能善加安置三家,对后人引三家与《毛诗》相参之法深有影响。吕、王体例,各有所长。清代学者治《诗》兼采之,后期“三家合编甚至加上《毛诗》一起的四家合编就成为大势所趋”*马昕:《对三家〈诗〉辑佚的系统反思》,《江苏师范大学学报》2017年第3期,第63-74页。。清人卢文弨曾批评《诗考》“但载其与今异耳”*卢文弨:《抱经堂文集》,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110页。,重异不重同。《读诗记》在引述三家时不尽然,如《文王》引刘向所用《鲁诗》,《匪风》引王吉所用《韩诗》,皆系三家与毛氏相同之文。盖吕氏取三家亦留意相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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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学者认为朱熹“对三家异字的列考虽然不多,但由于《诗集传》的权威地位,对其他学者《诗经》著作撰述会产生一定的影响”*房瑞丽:《朱熹的三家〈诗〉学探略》,《孔子研究》2013年第5期,第110-116页。。需要指出,《诗集传》较《读诗记》晚出,其权威地位的形成是一个历史过程,在其权威确立前,《读诗记》已对宋儒治《诗》产生很大的影响。戴溪、严粲、段昌武等人说《诗》,引用吕氏和经吕氏转引三家之处颇多,而《诗集传》也大量称引“东莱吕氏”之说。宋末理学解禁,朱熹声望日隆,王应麟盛推朱氏倡三家之功,或与此时代背景有关。

元、明两代,学者竞宗朱子,吕学趋于衰落。所幸《读诗记》存世,学者犹可循之出入三家。元人刘瑾《诗传通释》羽翼朱熹,于朱熹引三家未确之处,则取《读诗记》之文。如《关雎》诗旨,《诗序辨说》曰:“或曰:‘先儒多以周道衰,诗人本诸祍席而《关雎》作。’故扬雄以周康之时《关雎》作为伤始乱。杜钦亦曰:‘佩玉晏鸣,《关雎》叹之。’说者以为:‘古者后夫人鸡鸣佩玉去君所,周康后不然,故诗人叹而伤之。’此《鲁诗》说也,与毛异矣。”*朱熹:《诗序辨说》,明崇祯汲古阁本。以朱熹所言未详,《诗传通释》全引《读诗记》所引欧阳修之言:“《齐》《鲁》《韩》三家皆以为康王政衰之诗。《前汉·杜钦传》曰:‘佩玉晏鸣,《关雎》叹之。’瓒曰:‘此《鲁诗》也。’后汉明帝诏曰:‘昔应门失守,《关雎》刺世。’注薛君《韩诗章句》曰:‘人君退朝,后妃御见有度,应门击柝,鼓人上堂,今内倾于色,故咏《关雎》,说淑女以刺时。’”*刘瑾:《诗传通释》,《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后世学者或以此为刘瑾考辨朱熹之说,实系刘氏引《读诗记》。明代三家《诗》学不盛,仍有陈士元《诗经异文》考订文字异同,引《读诗记》为据,朱睦《五经稽疑》辨证诗旨,时援《读诗记》为解。如《读诗记·雨无正》引刘谏议曰:“尝读《韩诗》,有《雨无极》篇,《序》云:‘《雨无极》,正大夫刺幽王也。’比《毛诗》篇首多‘雨无其极,伤我稼穑’八字。”*黄灵庚、吴战垒:《吕祖谦全集》第4册,第432页。《五经稽疑·雨无正》则曰:“尝读《韩诗》,有《雨无正》,所刺皆同,比《毛诗》篇首多‘雨无其极,伤我稼穑’八字。”*朱睦:《五经稽疑》,《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84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718-719页。此八字不见于《韩诗外传》,而见于《元城语录》《读诗记》,按其句式,盖引自《读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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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朴学兴起,诸儒对三家《诗》的关注超越元、明。陈启源《毛诗稽古编》、胡承珙《毛诗后笺》以述毛为主,对吕氏所引三家有所辨证。陈寿祺、陈乔枞父子及阮元、冯登府、王先谦等人三家《诗》学著述,颇引《读诗记》保存材料,尤其是征引董逌之说,多出自《读诗记》。吕祖谦对后世三家《诗》学的影响于此可见一斑。

汉代三家《诗》大致循师法发展,宋儒治三家《诗》,开始跳出这一藩篱。宋代《诗》学论争多围绕毛、郑展开,吕祖谦作为传统派代表,在申毛的同时采录三家异文、异训、诗旨,使三家《诗》在亡佚的历史节点得到及时保存。故吕氏虽为《毛诗》大家,而于三家存亡续绝之功甚著,泽被后世。这也使其《诗》学时出于申毛旧说涯涘之外。宋季以降,学者彰扬朱学,吕氏成就为之所掩。今人所论又多囿于吕氏“申毛”,不免忽视其存续三家的贡献。综上所述,《读诗记》上承北宋诸儒,下启王应麟,在宋代三家《诗》传承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堪称后世三家《诗》学的开山。

 
方媛,李圣华
《兰州学刊》 2018年第05期
《兰州学刊》2018年第05期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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