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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那年

更新时间:2009-03-28

从生肖属相上说,属马的人理应驰骋在广阔的背景下。可我进城那年,只能缩在这钢筋水泥的屋檐下,委曲求全。人的身体好比一匹马,要由轻盈的骑手驾驭,它才能持久而自由地奔驰。而最轻盈的骑手,莫过于一颗欢快的心。你把那颗悲伤忧郁、烦乱如麻、思虑重重的心压在马鞍上,那可怜的牲口,以及你的身体还没走出多远就垮了。的确,这世上最沉重的东西莫过人的一颗沉重的心。进城那年,我是一匹忧郁的马。

初春的一天,我从娘的目光里抽身而出……不,是逃离。逃避我娘那束焦虑的目光。一看见这样的目光,我就慌乱,浑身不自在。如同身体沾满了刚从地里打下的禾芒,火辣辣的。从农村回到了曾经魂牵梦绕的城市、我的家,终于与家里人团聚了,而我的喜悦却是短暂的。像这个季节的一杯开水,很快就凉了半截。待在娘屋里,我总是显得不自在,站着吗?不知是我在家人面前晃动,还是家人在我眼睛里晃动,抑或两者都是。老老实实坐下来吗?我该坐哪里呀?我又不是一个秤砣,只要随便丢一处地方,哪怕是不起眼的门角落里,也能做到纹丝不动,甚至表情仍旧,声色仍旧。可我是一个活物啊,一个在汉字笔画里,得以一撇一捺来完成的“人”啊。想我的这一撇,理应是长撇,热情洋溢,一有机会就宣泄内心的情绪。而此刻,我这一撇呈波浪形,犹豫不决,缺乏安全感。而这一捺,成了带挑捺,天生的活泼好动,还略带了虚荣心、以及自卑感。我的屁股不是秤砣,倒是有点像磨盘,不停地转动着,家里那并不牢实的椅子、凳子就吱吱地响着、叫着,似乎是与我对抗着,把家里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娘就问我,又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摇摇头,真的没有什么!娘便感到疑惑,问这问那,经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这呀那的,把我的心情弄得愈加烦闷透顶了,却又不敢声张。任凭娘往下说些什么,无奈只好全当耳边风。或者,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不关风的耳朵,是盛不下娘唠叨的声音。我进入了一种茫然状态,仿佛悬在空中不着地气似的,难受、且烦躁不安。娘摇头、叹息,我无语。感觉空气凝固似的,连一向豁达的父亲眉头也皱了,在房子里踱来踱去……

当前我们在国内有关于村级土地利用规划进行当中所做的一部分的实施以及预测,都缺少在执行规划以后对所作出的成果进行评价这一环节。但是在村级土地利用规划的整个过程当中,对其实施进行评价是至关重要的一个部分。土地利用规划的过程要保持其完整性,在应有的制定规划要保证科学合理、实施执行保证准确高效之外,还应当对所制定的规划实施之后的效果进行细致的分析和总结。这样才能够及时有效的判断所拟定的土地利用规划是否合适、是否具有普遍的可行性。

之前,娘对父亲说过,是得尽快找点什么事让他做做。父亲说:而今找份工作还实在不容易,托了几个熟人打听了,也没有结果。这话被我偷听到了。我知道,闲饭肯定是吃不下去的。我也不愿意,更不甘心忍受这种无奈的活法。我又不是案台上的菩萨,能让人长久供奉?我要自食其力啊,可我刚从农村来,什么也不会。一连几天,守在家里没有出门,憋着发慌。难免不引发父母替我着急,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的到来,无疑让家里更加拮据。倘若能找份事做做,不依赖这个并不富有的家,我也就在城里活得自在些,坦然些。我也着急啊。可一没技术,二没文凭,要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来,是件不容易的事。我的一人失业,带给全家忧郁,气氛能不沉闷吗?连平日活蹦乱跳的老三也安分了,坐在凳子上不出声,眼睛东望望,西望望,不知所以然,他就干脆背着书包提前上学去了。老二开了个小店,也坐不住了起身走,他说,我守店去了。这刚吃完中饭,三兄弟剩下我这个老大无事可做。那些日子里,我读懂了度日如年的成语,难熬!父亲走过来,在我肩上拍了一下,说:你就出去走走,散散心,老闷在家里也不好。我“嗯”了一声,就转身出门。娘叫住我,要我把裤脚放下来,怎么能一边高,一边低的?进了城,就要穿整齐点,精神点,还搞得像一个乡巴佬!父亲提了一双皮鞋给我换上,这是他平日里舍不得穿的皮鞋,一定要让给我穿。我脱下了那双解放牌军胶鞋,回头望了爹娘一眼,心里有点酸,也有点感动。我想:进城了,要有城里人的样子。尽管我明知胶鞋跟脚,远比穿皮鞋舒服,但我还是换上了皮鞋,也不至于出门丢人现眼。

其实,我在乡下的时候,曾经穿过一双皮鞋,可我穿不惯。乡村雨天泥泞多,娇气的皮鞋是穿不得的。可天晴了,又尘埃飞扬,上脚就落满灰尘。还要间或打皮鞋油,挺麻烦的。可老二从小喜欢,不怕麻烦,常帮我擦得黑亮光滑。那时,我就干脆让给了他。可而今进城了,又得重新学习穿皮鞋,这种滋味,复杂中有无奈。

从四楼下来,我把楼梯两级并着一级,急骤而下,皮鞋发出了咚咚的响声,迎面而上的文斌回过头说:你干吗呀,去救火吗?楼梯都要被你踩塌啦!我这才意识到这栋楼上面几层是单位住户,二楼是他们的办公区域,而一楼才是出租的商铺,我停下脚步,抬头腼腆地笑笑,点点头,表示对不起。只见楼梯间的墙壁上贴了一张打印纸,上面书写八个大字:办公区域,禁止喧哗。字迹工整,且有力道。我喧哗了吗?文斌分明是在暗示我,甚至是嘲笑我乡巴佬,不懂规矩。分明是这皮鞋的错,要是穿我的胶鞋,就是起跑步,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

是啊,进城几天了,我的确感到不习惯,处处受制于人。

记得第一次进城,我是坐大轮船来的。坐的船慢,便宜。我从青港码头到岳阳楼码头,花了整整五个小时。那时候,岳阳还是一座很小很古朴的城市,在我的记忆里,除了这码头边上的岳阳楼之外,能留在我记忆里的是金鄂山公园,老火车站,还有天岳山影剧院、东茅岭影剧院,以及稍后的巴陵大桥。贯穿城市东西就一条叫街道的马路,我家居的东茅岭还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段,有新华书店、一医院、军分区、影剧院等,政府机关也在附近。我并没有看出城市的优越性在哪里,是街道上行驶的公共汽车吗?显然不是,我们乡下已经通了公共汽车,不稀罕。电影院吗?虽然舒服,但收费高让人心痛。我们乡下看的露天电影,从来是不收费的,过瘾。那还有什么呢,我说不出来,最大的感受就是城里人看不起我,开口闭口就是乡巴佬、乡里鳖。有一年,乡下邻居柳卫去韶山,途经长沙城的时候,对一个长得漂亮的长沙妹子说了一句:长沙妹子真爱俏!那个长沙妹子恨恨回敬他:乡里鳖,耍流氓!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羞辱了他。柳卫就狠狠瞪了她一眼,谁知她走过来顺手扇了他一嘴巴,又从容离开了。柳卫觉得尊严尽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这是柳卫第一次进城的遭遇,后来别人告诉我,我也看不起柳卫了,觉得他也太没卵用,这么被人骂了打了,还不敢回手。

几天后,经人介绍,我来到一家食用菌研究所学习栽培蘑菇技术。一个星期内,我学会了这项技术含量并不是很高的活儿,就相中了父亲单位闲置的地下室。这里虽说不是很通风,但每天还有几个小时的日照,说不上是养蘑菇的好场所,但租金便宜合算。之前,地下室是仓库,除了一些木工刨过的木花边角料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我把这些搬走,接通电源,装上电表。然后,把里面打扫得干净,并进行了消毒处理。我到市场买来了扎架床的竹竿,以及种蘑菇的主要原材料:棉壳子,就张罗起来。大约五十平方的空间,我分三厢,每厢上下三层,把菌种均匀地洒在棉壳上,喷上水,并用薄膜掩得严严实实。每天,我就守在地下室,似乎这里才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

从四楼下到一楼,出门就是正街,街叫东茅岭,老地名,至于由来,我没有心事去探究。尽管我寄身在这条街道旁边的市博物馆,每天扫街似的来来去去晃动着。街道上的店铺林立,我一个也不敢进,怕!怕人家服务员问我要买什么,我身无分文,站在人家的店子里又不买东西,占了人家的地方,讨人家嫌弃。何况,店铺里的服务员大多都是年轻妹子,穿戴整齐、漂亮,能说会道,她们的眼睛扫过来,我就感觉自己是垃圾,常常弄得脸颊发烫。尤其店门口的时髦模特,有的还没穿衣服,或是穿了上衣,下面一丝不挂,就竖在那里,我不能去指责这些塑制模具,可我对这些店家的人很反感,怎么可以如此不文明,这就是城里人吗?从此,我讨厌逛街、进商场。我去看电影、爬山,到湖边骑马、散步,或到洞庭湖边看来往船只,甚至就静穆地看着湖水发呆。

见美女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我看了一眼满脸褶子的表哥,一下来了兴致,响亮地说:“我表哥是车站老资格的保安。”紧接着又竖起大拇指说:“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建筑特征有6个.由于住宅样本数据均为2017年10月间,接近2018年,所以建筑年龄为2018年减去小区建成年份.有研究表明住宅的房间数量和住宅面积成正比,房间数目和建筑面积有较强的相关性,故选用住宅面积为变量[19].徐州市属于季风性气候,朝南的户型要比其他方向通透性好,所以将朝南方向赋值为2,其他方向为1.

由于矮塔斜拉桥在国内兴起较晚,到目前为止国内该桥型的桥梁还不是很多。故关于该桥型的抗震研究资料还很匮乏。目前,随着矮塔斜拉桥这种桥型逐渐被国内桥梁界所接受,并得到了较多的运用。该桥型已逐渐成为桥梁抗震研究的一个热点[2],针对该桥型抗震研究的高校或研究机构也越来越多。

那次,百货商场搞什么庆典活动,很热闹,打出了许多彩旗,还放了不少气球。我口袋里没有银子,赶过去只是凑热闹。我看见两个塑料模具似的美女,还穿了喜庆的红旗袍,一模一样,站在大门口纹丝不动。永远微笑着,比我先前在小店子里看见的要舒服多了,像真的美女一样可爱。我甚至感到疑惑,这是模型吗,不像。这是活人吗?也不像,怎么不见她俩动一下呢?我跟自己打赌,想证实是我的感觉对,还是我的眼睛判断力对,我好奇地走向其中挨我稍近的那个,我从她前面看到后面,还是没有看出破绽来,就认定还是我的眼睛正确,这是模型美女呢,比真人更栩栩如生。我忍不住好奇,就伸手在美女的脸蛋上捏了一下,非常柔软,细皮嫩肉的。心想,城里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连模型都做得如此逼真,让人不可思议。这一捏不打紧,可问题是她居然笑了,还笑得那么灿烂,把我大大地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呢,模型美女居然能大笑,这是我始料不及的。可就在这时候,我身边的那些人都笑弯了腰,一个人说,你们看这个乡巴佬!另一个说:这是模特。我这才知道,我又错了,不是模型,是模特,是活生生的人。可她们为什么能站这么久也不动一下呢?我的脸刷地红了,羞涩地跑了回来,也不敢对家里人说起这件事,丑,丢人!心想,这座城市具有太大的欺骗性。怎么可以用活人扮装模特呢?到底耍的什么把戏,我是没有看出门道来……谁知,有人在现场认出了我,偷偷地向我娘打了小报告,并添油加醋,说我当众调戏了美女模特,还差点捉到派出所去了。我娘不敢相信我会耍流氓,来责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如实地告诉了娘,娘说:以后冇事少到街上惹是生非……

从宝宝出生后,安全问题就成了我们家首要重视的问题,乘车安全更是重中之重。以前我都不敢带宝宝出远门,生怕路上一个急刹车会伤害到宝宝,网上和身边朋友都说宝宝出行一定要用儿童安全座椅。听朋友说国外都要给孩子配备安全座椅,我正在为宝宝四处挑选安全座椅发愁的时候,惊喜地发现了宝贝第一铠甲舰队PLUS这款安全座椅,听名字就觉得很酷,让人很有安全感。

晚上,父亲告诉我,打零工的事终于有了着落。说到市电力局食堂帮厨,将来学到了这门手艺,可以自己开店面做厨师挣钱。我一听,不吭声。娘说:你还不乐意呀,这是人家大厨师给了很大面子的。面对进城的第一份工作,我的确没勇气去接受。我是个左撇子,怕人家不收。我父亲也有些担心,说真的差点忘了你是个左撇子,干什么都习惯于左手。凡是需要右手的活,我就使不上劲。在乡下,我最讨厌的活是砍柴,准确地说,是讨厌柴刀,那弯在右边,砍柴就必须从右到左,就把我这个左撇子难住了。虽然能勉强使用柴刀,但使不上力,更不顺手。从小,我娘无数次要我改过来,我娘还说,你将来长大了要吃大亏的!可我怎么也改不了这个与生俱来的习惯,一直沿袭下来。现在,有了一份工作我不敢去做。大厨师打电话来催我父亲,人怎么还没来呀,是不是嫌弃,还是找到了别的好工作了?我父亲这才向人家解释、道歉。谁知,大厨师一听我是左撇子,笑翻了。他说:“这有什么问题,我也是一个左撇子。”我一听,就来劲了,何况还包吃三餐,虽不包住宿,但还有学徒工资,虽不多,比起到外面学手艺,还要交学费强多了。于是,我应允了。

仅个把月,蘑菇长出来了,再过了十来天,就可以采摘。我们全家很开心,一一来参观,父母单位的人陆续也来了。我给所有来的熟人摘上一两斤,用塑料袋盛装,乐得大家一个劲地表扬我。接下来,上市场销售的问题摆在我面前,尽管那时候蘑菇和猪肉价差不多,可我显得难为情,不敢把刚采下来的蘑菇提到市场去卖,怕丑。这完全是我的虚荣心所致。我从农村来到了城市,脱离了农民的帽子,这又要变成菜农,像那些小菜贩子一起接受城里人的有色眼光的挑剔。可我没有第二条路选择,蘑菇种得再好,不卖出去等于白搭。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下,我豁出去了。只得戴顶草帽,把头掩了大半个,把菜篮子掩蔽严实,我没有带娘为我准备的大秤,那么长,很容易被人看见。我事先买了一把小小的弹簧秤,可以藏在口袋里,不显山露水,我像做贼一样,在街上沿途躲躲闪闪。那时候,菜市场还在巴陵大桥两侧,我不熟悉行市,且又去得迟了,找不到一处空挡可以供我不占道,又能容身蹲下来买卖。我提着竹篮子在踊挤的菜市场来回走动,好不容易看见一个收早工的人腾出了约一平方米的位置,就插了进去,还不停地向旁边的人解释,我的一个亲戚出远门了,家里的蘑菇不等人,再过几天老了会坏的,我做好事替他帮忙。旁边的菜农夸我心肠真好,弄得我心里实在慌张。这时候,一个菜贩子过来了,见我的蘑菇特别新鲜,且没浇水,要求便宜点批发给她。我求之不得,以两元钱一斤成交,十斤蘑菇我收到了二十元现金。

不久,大厨师来通知我,说我被后勤科刘副科长看中,做他的跟班。听人家说,刘科长是由炊事班长提拔上去的,现在分管食堂,每天还亲自踩三轮车上街买菜,大家都很敬畏他,让我协助他到菜市场买菜,似乎是一种提携。我们的大厨师对这个人特别殷勤,看见他就点头哈腰,可见这个刘副科长不是一般人物。从这天起,我就每天跟着他上一趟菜市场,三轮车自然由我来踩,他是领导坐三轮车。一到菜市场,我就被安排守车,他把肉类、蔬菜买好了,手一挥,我就跑过去提到三轮车上。菜市场的菜贩子个个都认识他,老远就有人很亲热地打招呼,他买菜从不付现金,就写白纸条,可大家都当他财神爷,有人张烟,就有人点火,还有人拿扇子扇风,常常有人买饮料送给他喝。他喝不完的,就打包,有时也施舍一瓶两瓶给我。我舍不得喝,就带回食堂与那三个女孩子分享。后来,刘副科长狠狠地批评了我,说不能带到上班的地方喝,影响人家的工作。大概一个月,他在食堂全体员工会上却表扬了我,说除了做好了本职工作之外,还协助他上街买菜,并给我发了一个奖状,让食堂的其他人羡慕得要死。殊不知,这种分文不值的荣誉来之不易,我也是有苦难言啊。我到这里是来学厨师的,却被他遣得东奔西跑,一时去帮他买液化气送到他家,一瓶气不是很重,可要扛上六楼也不容易。一时又让我搬西瓜,送到他的家里,还有,要送他娘家一份,他兄弟家一份,我不知他这些东西的来路,可你不能这样折腾我啊。我看不惯他那三角形眼睛,显得阴森。想走,他又不让我离开,说,只要听他的话,不管看见什么都当什么也没看见,有人打听什么就说不知道,将来解决正式工也不是不可能的。

谁知世事难料。收拾完地下室,我一连等了好几天,也没等来好消息,我还以为人家工作太忙,忘记通知我去上班。我就借了一个单车自己跑到五里乡蘑菇基地来了。那个先前信誓旦旦的副乡长躲避我,不肯见我。那个技术员叼着一根香烟出来了,冷漠地对我说,副乡长已经荣调了,这里我说了算。我们这里暂时还请不起顾问,等情况好了再来请你。你若等不及,还是到别处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之前,农闲了,我也间或蹓进城,那叫回娘家,天经地义,没有什么不妥的,父母疼惜我,千方百计做最好吃的给我吃,还带我进影剧院看电影,我已经很满足了。玩了几天,忽然想起什么事,诸如栽的菜没人浇水,我就着急了,就无心逗留在城市,就想拍屁股走人。我娘就出来送我,有时还悄悄塞钱我。我就这样,一个人坐公共汽车回到我的村庄。我已经早就认了命的,我从来没有怨过父母,把我一个人丢在农村,他们也是力不从心。他们找过上级人事部门求过情,人家说,实在没有办法啊,何况,你家老二也超龄了,他只超了一点点,我们已经解决户口了。我父亲生怕人家说闲话,就劝我娘,算了,我们也不要让组织为难啊。我娘哭了一夜,从那一天起,我就认了命啊。那时候,我曾想过,即使我能进城,弄到城市户口,初中毕业的我又能做什么呢?我想,与其在城里吃闲饭,不如在农村自食其力。别看我年龄不大,从浸种、育秧、犁田、耘地,到插秧、施肥、洒药,再到收割、扬场入库,农活样样精通,还是一个好把式。就这样,我一个人孤独地待在村里又干了两年多。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我希望把农活干得漂漂亮亮的,把庄稼侍弄得像一部童话书,我从中寻找乐趣。我高兴起来,就把自己亲手种的蔬菜背进城来,让家里人尝鲜,分享收获。我父亲安慰我,慢慢来,说迟早会把我弄进城的。把我一个人丢在农村,于他们来说,也是心有不甘的,是歉疚的。这不,真的没过多久,我终于进城了,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每天早上在五点之前赶到食堂,这个对于我来说,是没有一点问题的,我不怕吃苦。我四点多一点就出发了,天还没亮,街上除了环卫工人扫街之外,就基本上看不到行人。走过去,只需十分钟左右,每天,都是我第一个到。首先,学的白案。包饺子、做馒头、包子,也下面条,炸油条。食堂还有三个打下手的,都是女孩子。她们都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几个月,个个能干,只有我生疏。她们对我很好,处处关照我,没事的时候,就陪我聊天,告诉我学讲岳阳城里话,说就不会被人欺负。想起进城以来所遭受的委屈,我连连点头。

我高高兴兴回来,并没有发现后面的尾线,当我来到地下室,回头惊讶地发现她出现在我面前。后来通过交流,才知道之前她看出了我的搪塞之词,以为是担心她知道了进货渠道,才悄悄地跟了过来。我的自以为是在城里人的精明面前显得多么笨拙和好笑。却意外地成全了我,解决了让我头疼的后顾之忧。从此,每天大清早,这个姓杨的贩子直接来地下室收购,省去了我不少的麻烦。在夏天到来之前,我已经收回了成本,之后卖出去的就是净赚的,乐得心里美滋滋。一天,几个看上去有点干部模样的人前来观摩,我不知道他们通过什么途径打探到的,居然找到了我的地下室。我当时有点紧张,还以为是工商局的便衣。他们自我介绍是郊区五里牌乡的干部,说他们在乡小学教室办了种植基地,说他们的菌丝长得繁密,两个月了就是不见出菇,不知是什么原因,急得热锅上的蚂蚁,来请我去把脉。我马上答应了,愉悦地上了人家的小车。那个为头的是副乡长,跟着他屁股后面转的是基地技术员。我羡慕他们公家条件好,规模大,一栋废弃的学校做基地,是我心中巴比塔式的理想场所。这么大的规模,如果没有种出蘑菇来,损失也是惊人的。我揭开薄膜看了看菌丝生长不错,并没有发现异菌中毒霉烂情况,心里有数了。上下两层楼我悉数过了一遍,发现整个房间都封闭得严严实实的,就果断让他们统统打开通风,晚上再把菌床上的薄膜全部揭开,用喷雾器洒一遍水,白天再盖上。这是一种利用温差刺激的方法,我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办法可以在三天内准能出菇。他们不敢相信,尤其是那个技术员从专业角度说,这样做菌丝很容易被毒菌感染,所有的就完了。我告诉他,当菌丝已经布满菌床,占领了所有空间,任何其他毒菌就无法生根了。现在想起来,并非我艺高人胆大。事实上,我只有半桶水居然也敢下一步险棋,的确有点年少不更事,鲁莽。可技术员拿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就只能采纳我的意见。结果,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出菇了,望着那密密麻麻像蚂蚁脑袋的蘑菇菌头,那个站在身边一直不出声的副乡长兴奋得握住我的手不放,连连说要感谢我。还表态请我到他们基地当顾问,发不薄的工资待遇,配一辆单车上下班。这对我来说,无异于特大喜讯。我想,下班还可以管理自己的三分地,两不误。我匆忙赶回来,把这个喜讯告诉父母,他们也为我感到高兴。说这下好了,这里的就不搞了,太辛苦!我说,没什么,不是很辛苦的。父亲这才如实告诉我,这里恐怕搞不成了,单位有人眼红,到局里告状,说自从我种蘑菇以来,院子里的外来人口多了起来,对单位带来了安全隐患。我这才同意放弃,心想,莫要因我而让父母听人家的闲话。更重要的是我以后可以一门心思放在乡基地了,我再也不要看那些伪善的脸。

第二天上午,我摘下最后一批蘑菇,把菇架拆下来收到一边,在家里等副乡长的消息,我就可以彻底向我的地下室告别,开始还原一匹骏马的骄傲,在新的环境里驰骋了。

这份工作我坚持了两个多月,还是下决心辞职不干了。回到家里,我睡了两天两夜。娘责骂我,手艺没有学到,睡觉的本领见长了。我没有向娘过多解释为什么,我想,一切解释是多余的。我不能说出刘副科长的秘密。况且,这也是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何况他早就对我交代了,不许说三道四。但我多少知道,此人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是一个很贪婪、很狡诈的人,目光深处有一种可怕的邪气。于是,我对娘说,是我不愿意干了。

我不去逛街的时候,就帮弟弟守店。店子忙的时候,我帮不上忙,闲的话,我更显得多余。我只是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有个能陪我说话的人。实在没什么话题,兄弟俩就站在店门口猜街上来往车辆的车牌,赌车牌尾数的单双和大小,没有奖也没有罚,我却乐此不疲。

第一,信息公开透明和不可篡改。区块链就是一个面对网络所有用户的公开账本,并且账本内容一旦记录便不可改动。这就说明任何人都没有操控新闻内容和走向的可能性,也就不存在内容再设置和新闻历史消除的情况,任何操作记录都会被毫无保留地记录下来。这对 AI 存在的算法偏向和权利操纵具有颠覆性,能真正达到新闻真实、公开和平等,从而确保新闻环境的自由与真实。

我还没上一天班,就这样被婉言辞退了。

那天,我的心情特别遭,我被人家耍了。俗话说:扁担没扎,两头倒塌。我欲哭无泪。我甚至有再回到农村去种田的想法,事实上,这也是不可能的。我是逃离村庄的,身上什么也没带一件。我离开了村庄第二天,田地就被村里收走了,包括我的房子与家具,以及我心爱的农具,统统没收了。从此,村庄已然是我回不去的地方。

那天,我不知是怎么回家的。

深秋了,我好不容易从那段忧郁无奈的岁月里走出来,却遇上了一个不速之客,正在家里等我。原来是那个姓周的技术员,说这次是诚心诚意来邀请我加盟,他已经把基地承包了。我一听就来气,不想见这个人,就拒绝了他的邀请,并向他下了逐客令,可他就是赖着不走。反复央求我救救他。我娘在一旁劝我,来的都是客,听人家把话说完。原来是他的基地犯了上次同样的问题,反复温差刺激也不管用了,求我想点别的办法。我说,我也无能为力,你还是走吧!我娘心善,让我还是去看看。见他可怜巴巴的眼神,我又生出几分不忍,就随他去了基地。在这里,风吹打着窗户,薄膜在风中招展。我找到了原因,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和盘托出:我们湖区到了这时候,就已经很冷了,温度低本身是很难出蘑菇的,你不仅不能揭薄膜搞温差刺激,反而要在室内升温,保持20度左右的室内温度。还要借用锣鼓的敲打声,惊醒进入冬眠期的菌丝。其实,这一招是我师父的保留节目,我自己也没有试过,不知有没有效果。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他照做了。每间房都升了煤炉子,还在戏班子里借来了锣鼓敲打起来……

狭窄而晦暗的病房摆放着四张病房,英的病床依靠着窗户。天气晴朗时,太阳可以照射进来,落在英干瘪的脸庞上,恍若深秋的太阳打在田野已经枯萎的作物上,毫无生机,安静而麻木。床位是英在省城工作的外甥联系的,在搬入病房之前,英已经睡在走道的临时病床整整一个多星期。走道上人来人往,嘈杂而混乱,英就像静静地摆放在博物馆的陈列品一样,供来来往往的人参观。这种感觉让她难受至极,她老感觉每一个人都在嘲讽自己,对自己指指点点。英巴不得将自己的头隐藏于被窝中,从世界瞬间消失。英感觉惭愧至极,无地自容,这都是子宫惹的祸。

持续了一个星期,蘑菇终于出来了。我却悄悄地走了,踩着满地的落叶,连头也没回。这时候,我隐约看见几片雪花飘下来了,知道冬天已经来临……

那年我不满十九岁。那年是一九八五年,属牛年。而我的属相是马,真可谓牛头不对马蹄,我曾这么自嘲了好多年。今年春天,来回忆进城那年的故事,仿佛就是昨天发生似的。

 
张灵均
《湖南文学》 2018年第05期
《湖南文学》2018年第05期文献
后 嗣 作者:阿摩司·奥兹,杨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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