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全的杂志信息网

破罡街

更新时间:2009-03-28

打铁,打铁

铁匠铺门脸不大,但在破罡街上,它是最大的一家。和街上其他的店铺一样,铁匠铺也是垄断经营,别无分店。这种约定俗成的现象维持了若干年,店主们仿佛集体商量好,共同制定了这样一条商业规则。大家你干你的,我忙我的,没有恶性竞争,每一家店铺都有固定的客源和生意。这规则一传十十传百,再有人想挤进破罡街,必得把一家家老板都请了来,好烟好酒地款待着,向老板讨主意。讨主意其实就是讨生活,已经提前挤进破罡街的老板们也乐于分享自己的经商心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都大着嗓门,仿佛即将吵起来。那个不停敬酒不住散烟的人只是静静地听着,面含微笑,酒席还未散场呢,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能在破罡街上站稳脚跟的,都是人中龙凤,乡下人长久地过着苦日子,苦怕了,谨小慎微,既没有抛下田地的远见和胆识,也没有上街开店做生意的信心和魄力。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形形色色的店铺就这样一家家开了起来,有专门经营日用百货的,也有专门卖早点的,自然还有裁缝店、美发店、钟表店、文具店、修理铺、铁匠铺(我们那会儿不叫铁匠铺,叫“打铁的”),以及肉铺、水产和蔬菜摊子不需要门面,它们从街头到街尾一字排开,每家都有固定的摊位。冒着热气的,水灵灵的,湿漉漉的,拖泥带水的,太新鲜了,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拔起来的。站在摊边的都是老面孔,也不吆喝,用不着,前后左右都是排着队等着采购的人。摩肩接踵,巴掌大的破罡街几乎要被抬起来。清晨五点小街就醒了;六点,人流如织;七点,人声鼎沸,整条街成了一锅沸腾的滚开水,一直沸腾到上午十点。风雪无阻,春节前几天尤其如此。那是真的热闹啊,人从四面八方潮水一样涌过来。沸腾的是人潮,也是花花绿绿的钞票,当初犹豫不决最终又绝了念想的人,肠子都悔青了。然而,再想挤进破罡街已经不可能了,20世纪80年代的破罡街已经成了一个品种齐全的小商品批发中心,辐射周边几个乡镇,一家家店铺挨挨挤挤着,寸土寸金,连水都泼不进去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街的格局又发生了变化,前面是店,后面是家,过道幽深而狭长。男的站着忙碌,女的坐着收钱,过道里的孩子一闪而过,白发苍苍的老祖母缓步徐行,都端着热气腾腾的大瓷碗。阳光在过道上忽闪忽闪,像一地碎银子。再往后走,是一座水泥浇筑的院子,连着厕所、猪圈和鸡舍,一条大黄狗卧在桑树荫里做梦,猛然一惊,醒了,蹦起来,箭一样射出去,瞬间不知所踪……

打破“前店后家”这种格局的,是铁匠铺。我进过几次铺子,每次都是冬天,炉火将熄未熄,铺子里比外面暖和。铁匠蹲在火炉边抽烟,敞着夹袄,膝盖上担着一本泛黄的《水浒》。铺子里的陈设极其简单:铺子中间是一座通红的大火炉,炉前垫着一块浑圆的石头,石头上铺着一块看不清颜色的布。右侧搁着两块生硬的铁锭。一把大铁锤,十几斤重,长长的手柄是五根开裂的竹片。一个常年蓄水的塑料大水桶。水桶旁边是一个陈旧的鼓风箱,地面上垫着一块浑圆的石头,石头上铺着一块布,同样已经看不清颜色。黑黝黝的墙上,挂满了镰刀、铁锤、锄头、铁锹、铁镐、铲子、斧头、柴刀、锅铲、犁……唯一的一条凳子也是铁打的,黑漆漆的,发出幽暗的冷光,像屋顶上掉落的一片瓦。一览无余了,整间铺子大约二十个平方,是铺子,也是家。“家”就在窗户下面,一张勉强能睡人的折叠床。

铁匠姓胡,原先在横埠打铁。和破罡街相比,横埠不仅繁华,交通也更为便捷。因此,当铁匠铺不声不响地开张时,乡亲们又兴奋、又迷惑。但铁匠自有铁匠的道理,至少在破罡街,没有第二个人抢他的生意。开镰之前,家家户户的镰刀都送来了,铁匠微笑着接过去,用粉笔在手柄上标一道只有他本人才能辨识的记号。在街上转一圈,或者去老杜茶馆里吃几根春卷,再去铁匠铺时,原本锈迹斑斑的镰刃已经显出了锐利的刀锋。对自己的手艺,铁匠是得意的,每次递上焕然一新的镰刀,脸上总会漾起憨厚的笑容。接过镰刀的乡亲少不得要夸上几句,铁匠便会客气起来,“收什么钱?瞎扯。”钱本来就不多,磨一把镰刀,只要三块钱。磨镰刀不收钱,打镰刀是要收钱的,收的是辛苦钱。古话说“世上三行苦,打铁撑船磨豆腐”,打铁位居榜首,足见其辛苦程度。磨豆腐的苦我不清楚,撑船人的苦我是知道的。我有个远房堂哥就是撑船的,一条腰子船,出没风波里,来回摆渡。堂哥十六岁开始撑船,一直撑了四十年,“你看我这腰,弹弓一样的,直不起来了”。撑船,常年弓着上半身,堂哥的后背耸起一块巨大的肉球,像背着一座小山丘。驼背倒在其次,更让他苦不堪言的,还是类风湿性关节炎,这是漂在水上落下的病根,长年累月的湿气已经渗进他的每一根骨头。他关节粗大,五根手指严重变形,拳头已经握不起来了。“我现在就等死咯,有什么法子想呢?没有法子想……”等死的堂哥还不到六十岁,皱褶密布的脸,像一块日晒雨淋的石灰岩。我想找几句话安慰他,搜肠刮肚,始终无法开口。面对这个长期浸淫苦水的垂死之人,我兀自痛心,又悲伤莫名。

山东是黄河下游的重要省份,南北两侧分别毗邻长三角经济发展区和京津冀一体化发展区,东面临近日、韩等发达国家,具备突出的地缘优势。因此山东具有较强的产业承接能力,同时山东省有发达便利的交通网络,所以日、韩两国产业也能够快速转移到山东。

铁匠是现存最古老的民间艺人。铁匠的祖师,最普遍的说法是春秋末年的李耳(民间习惯称其“太上老君”),铁匠炉就是太上老君流传民间的炼丹炉;另一个说法,是春秋末年越国的铸剑大师欧冶子。欧冶子铸造的一系列名剑冠绝华夏。他为越王勾践铸造了五柄宝剑:湛卢剑、纯钩剑、胜邪剑、鱼肠剑、巨阙剑,其中湛卢剑被奉为“天下第一剑”,此剑可让头发及锋而逝,铁近刃如泥,举世无可匹者;又据《越绝书》记载,欧冶子曾应楚昭王之邀,与吴国人干将(一说是欧冶子的高徒,一说与欧冶子同师)一起“凿茨山,泄其溪,取铁英,作为铁剑三枚:一曰龙渊、二曰泰阿、三曰工布”。干将之妻莫邪,欧冶子之女,也是赫赫有名的铸剑大师。干将莫邪的故事在中国民间流布甚广,他们的故事始见于汉代,后世多有摘录,最流行的版本是东晋干宝的志怪小说集《搜神记》,鲁迅先生的《铸剑》,也在《干将莫邪》的故事平台上进行叙事。从春秋末年沿袭至今,打铁是一门极原始的锻造工艺,也是最具代表性的农耕文明之一,与乡土中国须臾不可分。刘半农在其名作《铁匠》中写道:

叮当!叮当!

清脆的打铁声,

激荡夜间沉默的空气。

传言一旦长出了翅膀,就成了一把凌空飞翔的利剑,杀人不见血。发展到后来,传言又衍生出三四个版本,每一个版本都言之凿凿,有鼻子有眼,血淋淋的,直指胡铁匠的下半身。那段时间的胡铁匠就像个影子,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叹息。他影子一样接过镰刀,用粉笔做个记号;又影子一样递上镰刀,收钱,转身,低头摆弄手里的活计……从那之后,铁匠再也没有去过山脚下的水塘,自然也没有再唱黄梅戏。深秋的黄昏放学归来,我时常看见铁匠孤孤单单地盘坐在小街尽头的两棵构树间,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出神地看着远方的田野。颗粒归仓,深秋的田野卸下了浓艳的新娘妆。偶尔会有一两只落单的大雁滑过湛蓝的天空,撒下种子一样饱满的叫声。铁匠到底是在看田野,还是在看大雁呢?我搞不明白,回家问母亲,母亲愣了好半天,我哪晓得啊!你念你的书,别好管闲事……母亲言语间透着嗔怒,我吐了吐舌头,眼前浮起铁匠那张茫然的脸。

但是,另一种情况更可能发生,甲把乙说的话完全理解成了另一个样子,甚至可能与原意相反。这也就导致另一种让人无奈的现象产生:人们只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然而,模式拼接能力也不是全然无用的东西,否则我们的大脑就不会进化出这种能力了。

愈显得外间黑漆漆的。

我从门前走过,

照见他额上淋淋的汗,

叮当!叮当!

金湖县在基本农田以及耕地的保护方面,需要在确保现有基本农田在数量不减少、用途不改变的基础上,质量有所提高。建设用地上,金湖县要统筹安排发展用地,实现集聚、集约发展。同时,加强对农业污染的控制,大力发展高效以及生态农业,发展高效规模养殖、无公害立体养殖、养殖废弃物无害化处理等生态养殖技术,提倡有机肥和无机肥平衡使用技术,加快建设一批规模大、水平高、带动力强的生态观光农业园,并积极推动绿色、有机食品基地的建设,大力开展绿色、有机农产品认证,探索适宜的种养结合等循环农业模式,降低农药、化肥的使用量[4]。

他锤子一上一下,

方法2 易知当a=0时显然不合题意;当a≠0,分别构造函数函数和y=a,问题转化为求这两个函数图象恰有两个交点时a的取值范围.重点考察函数g(x)的图象.当当 需要注意的是当x>1时,恒有如图4.最后分类讨论平行直线系y=a与g(x)图象的交点情况,得出结论.

砧上的铁,

闪着血也似的光,

看见门里的铁匠,

小门里时时闪出红光,

ERCP模块接收到自动制动手柄指令,给均衡风缸减压到目标值;BPCP模块响应均衡风缸压力变化,制动管被减压到均衡风缸目标压力;16CP/DBTV模块响应列车管减压变化,给作用管充风;BCCP模块响应作用管压力增加,机车制动缸充风制动;同时车辆副风缸给车辆制动缸充风,车辆制动机制动。

和他裸着的,宽阔的胸膛。

维持性血液透析对患者血清降钙素原、白细胞介素-6及超敏C反应蛋白的影响…………………………………………………………………………… 唐 芳,等(4):478

……

日子久了,大家便知道不声不响的朱志友原来竟是个厉害的角色,再请他劁猪,便恭敬了许多。靠手艺吃饭的牌楼人很多,但真有本事的手艺人却很少,绝大多数手艺人都把手艺当成一个谋生的饭碗,一旦出了师,就赶着走东家串西家,忙着庸常的世俗生活了。劁猪的都是勤俭的庄家人,遇到有本事的手艺人,便格外注重人情和礼数。

和其他店铺一年四季的车水马龙相比,铁匠铺的生意是季节性的,除了农忙的盛夏和农闲的寒冬,其他时间的铁匠炉子都是冷的。铁匠似乎并不着急,泛黄的《水浒》担在膝上,从天亮慢慢翻到天黑。闲下来的街坊邻居从铁匠铺门口好奇地踱过来,又好奇地踱过去,铁匠旁若无人,默默地翻书。一本破书,有什么好看的,能当饭吃吗?这个人,怎么就这样不务正业呢!也难怪街坊邻居们奇怪,铁匠的生意明摆着,铺子里只有一个人,几年下来,没有招到一个学徒。“都讲种田的苦,其实,打铁的是真苦哦!你看,都没有人来学……”偶尔和街坊邻居闲聊,铁匠总要张开一双滚满老茧的大手,悻悻然地自嘲。铁匠摊开的手掌像两张刚出炉的烙饼,有一种沙尘碾过的粗粝感。“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街坊邻居心照不宣,闲聊很快就冷了场。木匠、瓦匠、理发、裁缝、油漆匠……20世纪80年代盛行于农村的传统技艺,几乎每一行,年轻人都趋之若鹜,只有铁匠铺子门庭冷落。没有徒弟做帮手,铁匠只能打打锄头、铁锹、镰刀、柴刀、菜刀、锅铲之类的轻便器具,犁铧之类的大件农具一个人打不出来,要到县城去采购。街坊邻居们真正关心的,不是打铁这门手艺后继无人,而是一年到头,没有人见过铁匠的家室,这太不正常了,此事必有蹊跷,其中必有隐情。问铁匠,你家烧锅的呢?铁匠笑而不答,环顾左右而言他,逼急了,说,一家老小都在横埠;明天又改口了,说,还在老丈人家里养着呢……听上去像是真话,仔细一琢磨,又明显是玩笑。铁匠愈是讳莫如深,街坊们愈是觉着不可思议。他们悄悄地议论起胡铁匠,一年到头,那么壮实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忍得住?不可能的嘛,不合常理。再看胡铁匠,街坊们的眼里就有了更多的质疑,在破罡街打铁挣不了几个钱,既然挣不了钱,那他图啥呢?

胡铁匠四十开外,一张古铜色的国字脸,两道黑漆漆的八字眉,甩开膀子打铁时,还能看见两团颤动的胸大肌。更令人浮想联翩的是,那些不打铁的黄昏,街坊们时常看见胡铁匠独自穿过狭长的破罡街,在巢山脚下的水塘边久久徘徊,循环往复地唱黄梅戏,《女驸马·朱笔头上一点红》《天仙配·卖身葬父》《补被褡》《打豆腐》……他男腔女腔交替着唱,一字不落,“唱得真好听,比严凤英唱的都好听。哈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反串”是一门新生的艺术,也正因为“新”,其中承载的误解也很深。一个大男人,捏着嗓子唱戏,没别的,脑子有问题。这个定性严重了,和“花痴”处在同一个层次。所幸,“捏着嗓子唱戏”的胡铁匠并没有被街坊们驱逐出境,炉火熄灭的铁匠铺仿佛一座幽暗的冷宫,铁匠在其间出没,像一个飘忽的幽灵。

有一年国庆,乡里搞了次掰手腕比赛,胡铁匠一路过关斩将,轻轻松松拿了第一名。他这个冠军夺得太容易了,比到最后一轮,后来的亚军拱手相让,主动放弃最后的较量。他和铁匠之间的实力过于悬殊,放弃不放弃,结果都一样。当亚军选择放弃时,围观的老少爷们都跟着起哄,铁匠憨厚地笑着,亚军臊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乡下的男人身无长物,有的就是力气,然而,一个乡的老少爷们,居然全输给了一个外来的铁匠,而且,还是一个喜欢“捏着嗓子唱戏”的“娘娘腔”。老少爷们的羞愧埋在心里,又不好说出口,只好冲孩子或牲口胡乱地发一通脾气。女人的羞愧就挂在脸上,压不下去,走进铁匠铺子时,脸是红的,走出铁匠铺子时,脸还是红的。这时候的铁匠总是挠着头,靠在斑驳的门框里,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显得既可爱,又有那么一点点滑稽。这样一个大老爷们就有点意思了,仿佛,他压根就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怎么可能呢?女人们便在私下里悄悄议论,别看那么五大三粗的一个人,或许,他是“不行”的。对,就是不行,这个解释既合情合理,又天衣无缝。这样想着,说着,淫邪地笑着,一个乡的老少爷们终于如释重负,内心的不解和愤懑都平息了。

从2015年7月22日起,本刊交纳各项费用(如审稿费、版面费、广告费、订刊费、版权费及发行费等)均改为银行柜台(或网银、手机银行APP)转账汇款(禁止支付宝、无卡现金存款、财付通等转账),不再通过邮局汇款或现金。本刊银行账号为同济医院对公账号,具体信息请登录网站www.zgkfzz.com首页“汇款要求”查看。

他若健在,也是一个老人了。

然而,破罡街的热闹景象一如往常,嘈杂,纷乱,男来女往。今年春节回破罡,街上已经没了铁匠铺,水灵灵的蔬菜、沉甸甸的瓜果、活蹦乱跳的鱼虾、热气腾腾的猪肉摊子……秩序井然地摆进了一座光线晦暗的大棚。摊位与摊位之间乱糟糟的,黏糊糊的,污水满溢,到处都是垃圾。重新规划过的破罡街像城里某条寻常的街道,中间铺着青石板,从街头到街尾,依次分布着两家初具规模的小超市(上下两层楼),一家理发店,一家裁缝店,一家修理铺,两家专门销售电器,五家专门经营早点,其余的,全是卖各种日用百货的小商店。门楣上的招牌惊人地一致,“张彬超市”,“唐文明家电专卖店”,“许文革烟酒商行”,“王爱童装服饰”,“刘洋洋超市”,“王卫东百货”,“金萍美发”……唯一的例外是诊所,没有招牌,墙上刷着一个朱红色的十字。这是一条完全商业化的破罡街,往日那种前店后家的格局不见了,故乡的气息无影无踪。往日的破罡街可不是单纯的购物中心,“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于这片大地”(荷尔德林语)。那条不长的巷道属于破罡的男女老少,属于垂着手蹀躞于暮年的老爹、牙床空洞的老妪、眼窝深陷的老祖母,也属于孑然一身的流浪汉、智障者、残疾人……在这条陌生的街道上走来走去,我忽然想起胡铁匠,三十年了,我只记得他姓胡,给我打过一把新月一样玲珑的镰刀。

后来(具体的时间我已经记不清楚了),胡铁匠就从破罡街上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铁匠铺大门紧锁,室内黑黢黢的,像铺了一层沥青。窗户上仅有的两块玻璃后来也碎了,蜘蛛在其间悠闲地结网,薄如蝉翼,宛如八卦。再后来,破罡街上又冒出一家铁匠铺,一家三口,父子俩打铁,铁锭一样沉默寡言;媳妇在门口支了一个小摊子,卖儿童玩具,说话有些大舌头,“三块钱一个,五、五块钱,两个。便、便宜吧?”确实便宜,小摊子换成了大摊子,名正言顺地摆了起来。没有人对此提出过质疑,那个约定俗成的商业规则迅速土崩瓦解,大家你追我赶,各忙各的,无暇他顾。只有胡铁匠一个人闲了下来,那扇常年紧闭的大门,锁着一段停滞的老时光。他太不合拍了,注定要被破罡街遗忘。

草泽医人

20世纪80年代的破罡街,有两个热闹的去处,一个是老杜茶馆,一个是志友诊所。老杜茶馆雄踞街头,每到农闲,天麻麻亮,方圆数里的乡亲就从四面八方赶了来,喧腾腾地挤满了三大间屋子。志友诊所蹲守在街尾,外墙上用红漆涂出一个醒目的“十”字。诊所只有二十几个平方,两扇对开的玻璃门,左边贴着四个字“悬壶济世”,右边也贴着四个字“妙手回春”。往里走,灰扑扑的墙上趴着几张陈年的招贴画,一把吊扇从梁上垂下来,一管日光灯从梁上垂下来。蜘蛛不知去向,空留一张游丝一样的破网。迎面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条几,那是朱志友的坐诊台,赶集的早晨,乡亲们时常能看到朱志友坐在椅子上,迎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悠闲地捧着一口大茶缸(上面印着无比熟悉的“为人民服务”)。条几右侧,靠墙列着几排大柜子,柜子里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医疗器械、药瓶子和药盒子。条几后面,挂着一道墨绿色的布帘子,布帘子后面摆着一张窄窄的木床,必要的时候,朱志友会轻轻掀开帘子的一角,不说话,用眼神示意患者躺上去。除此之外,诊所就一览无余了,像一间长方形的大通铺,地上常年可见零乱的烟头,痰渍,以及来历不明的污迹。没有人嫌弃过这些,方圆数里也只有这一个诊所,乡亲们有个头痛脑热的,都要去找朱志友。

在开诊所之前,朱志友是个远近闻名的劁猪匠,外号“朱一刀”。 劁猪,顾名思义,就是阉割猪的睾丸或卵巢。作为一门“去势术”,这种神奇的古传妙法东汉时就有了,据说得自华佗高超外科手术的真传。陈云瞻的《簪云楼杂记》上记载:明太祖朱元璋定都金陵时,有一年除夕前日,忽然心血来潮,命令公卿士庶,门上一定要贴春联,表示一番新气象。第二天,他特意微服出巡,忽然发现有一家没贴春联,便遣侍从前去查问。原来,那家主人是个劁猪匠,既不识字,也不会写,加上年前事忙,尚未请人代笔。朱元璋听后,当即命人取来文房四宝,欣然挥毫:“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朱元璋的这副春联,算得上是对劁猪匠最形象最贴切的定义了。年少时,我多次见过劁猪的热闹景象。劁猪时,主人抓了猪,摁倒在地。劁猪匠一般左脚用力,半跪在猪身上,右脚用力支撑地面。下盘稳住之后,劁猪匠便用嘴叼着劁刀,双手抓住公猪裆下的一对肉蛋,捏住,再腾出右手,拿过劁刀。劁刀的头部有半个鸭蛋大小,呈三角形,顶尖和两边是锋利的刃口,后面有个手指长的把手,末端带个弯钩,用它钩出猪肚里的卵巢(俗称“儿肠”)。说来也真是奇怪,一见劁猪匠操起那把伤天害理的劁刀,被摁倒的小猪就会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劁猪匠自然不管这些,只见他将刀在猪的裆下轻轻划两下,伴随一阵凄厉的哀嚎,两枚去了外壳的荔枝果似的肉蛋,就落在劁猪匠事先准备好的麻纸上。劁好后,有的劁猪匠会在猪的切口处抹上一把柴火灰,也有的劁猪匠图省事,只用一双血呼啦啦的手捋一捋猪毛(猪的那道切口其实很容易愈合,既不必消毒,也不用缝线),然后一抬脚,猪立即弓起身,夺命奔逃。整个过程虽然只要五六分钟,但重新起身的劁猪匠,双腿总是微微发抖,额头也会累出汗来。时间再短也是一次手术,或许,劁猪匠也有心理压力吧。

割下来的两枚肉蛋,主人若不直接说,大多数劁猪匠都会随手带走,积少成多,就是一碗稀缺而珍贵的下酒菜。也有的主人早早就和劁猪匠说好了,让少不更事的孩子端着碗,站在旁边,好奇地等着。老到的劁猪匠却是轻轻一挥手,将血糊糊的两枚肉蛋直接抛上屋顶。为什么要抛上屋顶呢?这大约是从太监身上得到的启发。读过一点史书或看过一些宫廷剧的都知道,从太监身上割下来的物件是不能随意扔掉的,一般要放进一个木制的锦盒子里,安置在屋梁上,行话叫“高升”。“高升”的目的是让现管太监验明正身,更重要的是,死时得以全尸下葬。猪自然没有“高升”的念头,劁猪匠却心怀善意,暗暗地存了一份念想。

事情到了朱志友这儿,变了。走村串户、专门帮人劁猪的朱志友和其他的劁猪匠不太一样,他是那种低头干活埋头赶路的人,茶也喝,烟也抽,饭也吃,每一样都不讲究。朱志友劁猪还有一个特点,他很少让主人动手,和主人闲谈,也总是站在猪圈外面,不动声色地瞟着躁动的猪崽。谈着,瞟着,忽然转身,一个箭步,低头,弯腰,人已经钻进猪圈,轻轻地抚摸着猪耳朵,猪脊背,猪屁股。原本还很躁动的猪崽渐渐安静了下来,在他的脚边打转,拱嘴,撒娇一般。时候依旧没到,他并不急于动手,而是不疾不徐地挪动着身躯,不紧不慢地哼唱着自己发明的“唤食调子”。朱志友的“唤食调子”别具一格,不是母亲们模仿的那种猪吃食时发出的谐音,而是一种旋律,听起来抑扬顿挫,很有节奏。几分钟之后猪崽就在他的脚边卧倒了,甚至闭起眼睛,很享受的样子,对即将到来的阉割浑然不觉。朱志友这时才弯下腰身,从口袋里摸出劁刀。那是一把锋利而小巧的劁刀,刀刃亮得眩目,像一小团火焰在刀锋上跳跃、燃烧。朱志友一手捉着劁刀,一手拨拉开猪崽的两条后腿,手起刀落,一气呵成,起身的时候,猪崽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朱一刀”就是“朱一刀”,地上只有几滴血,一头刚刚懂得男女之事的小猪崽,从此就老实了,专心吃食,一个劲地长膘。

打铁是一门力气活,民间艺人中,铁匠流汗最多。再冷的天,铁匠上身也只穿一件单衣,腰间系一条黑黢黢的围裙,袖子都撸到膀子根了,头发窠里依旧热气腾腾。铁匠一只手从熊熊炭火中钳出火红的铁块,另一只手挥动着铁锤,叮当叮当,铁锤有节奏地起起落落,火星四溅。刚刚从火炉里抽出来的铁块软软的,红红的,像一块燃烧的橡皮泥。随着铁锤上下翻飞,橡皮泥的颜色渐渐变了,火红,湛蓝,烟灰,铁匠夹起来浸到水桶里,“噗哧”一声,水桶里升起一股白烟,咕噜噜,很快又浮起一层密集的小水泡。淬火之后的铁块有了器具的雏形,乌黑色,塞进炉子里继续烧。再打,再淬火,再烧……淬火,是锻造工艺中一道至关重要的程序,火候的把握,直接关系器具的硬度。打铁因此也是一门技术活,打造一件工具,需要经过选料、烧火、捶打、成型、淬火、回火等十几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有细致入微的讲究。比如捶打,要一捶撵着一捶地打,两捶之间不能停顿太久。不要小看这个停顿,这短短的几十秒,铁匠要调整捶打的姿势和力度。有一次,我拎起大铁锤,试着锤了两下大铁锭,把手上的竹片瞬间弹起,震动,嗡嗡嗡,手臂发麻,掌心生痛,我蹦起来,恨不得把两只手直接甩掉。铁匠呵呵地笑着,露出一嘴白牙,“这碗饭你哪能吃啊?万般皆下品,念书去吧……”再比如烧铁,既要把铁烧熟,又不能烧化了,万一火候不足,铁又打不开,“你得看颜色,红到一定程度,那就是烧熟了,如果泛白,那说明已经烧化了……”红到什么程度?又白到什么地步呢?铁匠笑而不答,这是吃饭的本事,凭的就是一个感觉、火候和经验,那些具体而微的东西,铁匠自己往往说不清楚。老话说“打铁无样,边打边像”,像用作动词,这个动词意在说明,打铁并无固定的技法,更多的,还是靠经验和悟性吧!

至此,问题转化为“和两定点连线夹角为定角的点的轨迹”问题,这是学生理解的难点,也是现行教材删除的内容,有“超标”之嫌.如何让学生理解?可采用分解难点的教学方法.

由一级模糊评判结果结合前面用AHP法得到的各准则层的权重W=(0.2701,0.1559,0.1559,0.1872,0.1559,0.0750),对模糊矩阵进行合成计算,即得樱桃沟小流域可持续发展的二级评判结果。

渐渐的,牌楼的猪差不多都认得了朱志友,他一进门,猪就开始大呼小叫,连在泥浆里打滚的猪也会踉跄着爬起来,没头没脑地逃跑。是朱志友身上有某种特殊的猪很容易辨识的气味吗?还是和人一样,猪也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这一点,我到现在也解释不清楚。反正“朱一刀”的盛名是越传越广了,他的劁猪生意,也从牌楼慢慢拓展到三十华里外的方家桥。就是在方家桥,朱志友遭遇“滑铁卢”。那年暮春的一个阴沉的上午,他在方家桥一口气劁了十一头猪崽,其中一头被劁的小母猪第二天忽然不肯进食,第三天,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第四天,卧在猪圈里,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已经奄奄一息了。朱志友垂头丧气,却又束手无策。方家桥当地也有一个劁猪匠,老人了,须眉皆白,来了两趟,背着手,一言不发,呵呵地笑着。

大多数成功的国际工程承包商的实践表明,其核心竞争力往往并非来自某个领域相对垄断的核心技术,而是源于多年的国际工程承包经验形成的在业务整合、兼并扩张和跨国经营方面的能力。目前施工企业传统的“传帮带”的人才培养模式效率较低、不能适应公司业务发展和人才成长的需要。

朱志友的劁猪生涯从此画上了一个句号。牌楼的女人私下里都说,户主是个年轻的小寡妇,粘在朱志友身后,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劁猪。也难怪,牌楼的男人私下里都说,一个四十旺岁的大男人,怎么可能熬得住?不可能嘛……朱志友的老婆死于难产,一尸两命,血流成河,那景象,牌楼的老人们都有记忆,每一次说起,都要摇头叹气,哎!看着真寒心啊,太惨了……那个医疗资源匮乏、医疗条件也较为落后的年代,死于难产的女人不在少数,几乎每一年每个村子都有。死了也就死了,无非是大哭一场,草草地葬了,没有人想过要去追究细脚伶仃的接生婆。“接生婆”并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她们只是过来人,胆大,心细,凭经验操作。

人言可畏,因此有必要解释一下朱志友的“滑铁卢”。公猪和母猪的劁法是不一样的,今天想来,“朱一刀”指的是朱志友劁公猪的技术,当他劁母猪时,技术上的短板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劁母猪时,劁猪匠要在猪崽的三叉骨(猪后腿前面的肚子一带)那个地方开一个口子,口子不能大,能塞进一根指头即可,把儿肠抠出来,然后缝合。这就有些技术含量了,关键在于劁猪匠能不能选准开口的部位,能不能在纷纷乱乱纠缠在一起的肠子中准确而快速地摸到儿肠。因为这个部位有大肠,有小肠,还有儿肠,全凭一根手指头的感觉。动物躯体内的器官,形状和部位大体相同,但世界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两头猪,这就需要劁猪匠长期实践,积累经验,练出纯熟的手感了。有经验的劁猪匠还能识别猪崽的叫声,当食指触到儿肠时,猪崽的叫声会比先前更加尖厉,音调突然间提到最高,直到再也叫不出来。

方家桥事件之后,朱志友彻底地收起了劁刀,即便是亲友上门来请,他也不肯再应承。他似乎是在面壁思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把自己封闭了起来。牌楼人很难再见到他的影子,昔日那个远近闻名的劁猪匠,仿佛从村子里消失了。

岁月如白驹过隙,就在大家快要忘记朱志友这个人的时候,破罡街上忽然冒出了“志友诊所”。是朱志友开的诊所吗?好奇的乡亲探头一看,可不就是那个劁猪的朱志友!乡亲们疑惑了,他不是劁猪的么,怎么还能开诊所呢?破罡街上并没有第二家诊所,尽管如此,一开始,志友诊所还是无人问津,门庭冷落。但“朱一刀”就是“朱一刀”,他先是给侄媳妇接生,母女平安,乡亲们闻讯吃了一惊;后来年逾七旬的老村长摔断了一条腿,他又多次登门,老村长竟然重新站了起来,乡亲们见到后又吃了一惊。既能接生,还能接骨,乡亲们对朱志友的折服溢于言表——那个几近消失的“朱一刀”,又回来了!

问题13 若函数f(x)在区间[a,b] 区间上的图象是连续不断的一条曲线,在区间(a,b) 内恰有一个零点.是否一定有f(a)·f(b)<0?

志友诊所慢慢地活了起来,乡亲们有个头痛脑热的,扛不过去了,于是爬起来,上破罡街找志友诊所。对付感冒发烧痢疾腹泻……这些小而不言的病痛,朱志友也总能药到病除。再次穿村入户的朱志友很像六七十年代的“赤脚医生”,一双圆口的黑布鞋,一袭长长的白大褂,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肩上背着一个药箱子。往日那个远近闻名的劁猪匠,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很吃香的“接生婆”,村里比我小的那一拨人,他接生的占到了一半。接生婆,接生婆,古往今来,男人接生,乡亲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然而,对那些细脚伶仃的接生婆,乡亲们已经失去了耐心和信任,她们不仅手脚慢,而且还要专门安排一个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吃饱了,喝足了,还得额外准备一刀肉,两条糕。“一刀肉,配两条糕”是牌楼人送礼的标配,太多了给不起(也没有必要),太少了又拿不出手。和这些接生婆比起来,请朱志友真是太合算了,他既不收礼,也不讲究吃喝,而且一请就来,一请必来,哪怕深更半夜,天寒地冻的,他也没有推辞过。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人家这是在做善事,是在为枉死的老婆孩子积阴德!思前想后,第一户主家终于冲破了世俗的偏见,深夜上门,忐忑不安地请来了朱志友,天方破晓,媳妇就顺顺利利地分娩了;第二户主家将信将疑地请来了朱志友,也顺顺利利地分娩了,于是,很快又有了第三户第四户第五户……一传十十传百,同当年劁猪一样,朱志友的名声再一次不胫而走。免费帮人接生的朱志友再一次赢得了乡亲们的爱戴,清晨赶集,志友诊所总是人流不息,门庭若市。今天想来,朱志友其实并没有合法的行医资格,更没有接生的执业资质,但乡亲们不管这些,他们盲目地信任着朱志友,要是患上连他都看不好的病,绝大多数乡亲也就放弃了治疗。

比我小的那一拨人,都是被朱志友给“吓”出来的。朱志友接生不需要帮手,他总是关着门,挥舞着一块热气腾腾的湿毛巾,对产妇大声吆喝。春明大婶生产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难产,他就辛辛苦苦地吆喝了四个多钟头。坐立不安的春明大叔像热锅上的蚂蚁,几次想敲门,都被坐等喜讯的乡亲们拦住了,“不要紧的呢,志友心里有谱……”于是继续坐,继续等,等到日薄西山、倦鸟归巢、乡亲们都饥肠辘辘的时候,房里终于传来一阵响亮的啼哭声。那是春明大婶最小的儿子,迄今为止小村牌楼走得最远的人,被派驻在荷兰工作。荷兰在哪块啊?牌楼人没有“欧洲”这个概念,甚至没有听说过。

不久之后,朱志友的“接生术”就传到了镇卫生院,卫生院于是放出话来,说一个江湖郎中,哪能看病啊,犯法的!所谓的“接生术”更是瞎猫碰上死老鼠,不足为凭,不能采信。他听了只是笑,不解释,不辩驳,依旧坐诊,依旧接生。我行我素。

卫生院放出来的话也曾让乡亲们心存疑惑,无论如何,镇卫生院总是一级正正规规的卫生院,而志友诊所只是一家私人开的小诊所。但疑惑归疑惑,没人去较这个真,感冒发烧生孩子,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志友诊所。熟悉的,不熟悉的,朱志友总是笑眯眯的,“哪里不好?你坐。”志友诊所于是红红火火地开了下去,一直开到20世纪末21世纪初。具体的时间我并不知道(彼时我早已离开牌楼),当志友诊所忽然大门紧闭,朱志友本人也不再穿着白大褂,出门帮人接生的时候,牌楼人惊讶地发现,作为一座村庄的牌楼已经空了,身边的老人越来越少,怀孕的妇女越来越少。再看花甲之年的朱志友,已经头发花白,过早地佝着腰。

每年回牌楼祭祖,我都要去看看朱志友。他一直没有续弦,独自栖居在废弃的朱家祠堂里。田野里多的是无人耕作的良田,他勉力地劳作,早稻,中稻,油菜,棉花,几垄贫瘠的菜地,勉强维持着温饱。祠堂隔壁,是村民集资修葺的土地庙。每天清晨,他都要去庙里敬香,匍匐着,虔诚地祷告。

 
 
江少宾
《南方文学》 2018年第03期
《南方文学》2018年第03期文献

服务严谨可靠 7×14小时在线支持 支持宝特邀商家 不满意退款

本站非杂志社官网,上千家国家级期刊、省级期刊、北大核心、南大核心、专业的职称论文发表网站。
职称论文发表、杂志论文发表、期刊征稿、期刊投稿,论文发表指导正规机构。是您首选最可靠,最快速的期刊论文发表网站。
免责声明:本网站部分资源、信息来源于网络,完全免费共享,仅供学习和研究使用,版权和著作权归原作者所有
如有不愿意被转载的情况,请通知我们删除已转载的信息 粤ICP备202304699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