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58年末开始，美国与阿联(阿拉伯联合共和国)的关系逐步改善，[注]1958年2月，埃及和叙利亚联合成立阿拉伯联合共和国()，中文简称“阿联”，英译为“the United Arab Republic”，简写为“U.A.R.”。1961年叙利亚脱离阿联后，开罗方面仍保留这一国号，直到1971年。 摆脱了之前的紧张对立。究其原因，除了阿联的反共姿态迎合了美国的冷战战略外，也在于纳赛尔将其精力由“地区扩张”转向“国内建设”，并获得了艾森豪威尔政府的普遍认可。

例 13 众人拾柴火焰高。 我们欢迎更多台湾同胞参与到推动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的行列中来,大家一起努力。[1]239

关于美国和埃及(阿联)关系的研究，许多学者把华盛顿对纳赛尔的敌意归因于美国应对中东事务时带有过于强烈的冷战关注，或认为美国透过所谓“冷战棱镜”(the Cold War prism)看待地区事务时，忽略了对地区固有问题的考虑。[注]Fawaz A. Gerges, The Superpowers and the Middle East, Regional and International Politics, 1955-1967, Boulder: Westview Press, 1994, pp.118, 168, 194; Adeed Dawisha, “Egypt,” in Yezid Sayigh and Avi Shlaim, eds., The Cold War and the Middle East,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97, pp.32-33; Salim Yaqub, Containing Arab Nationalism: The Eisenhower Doctrine and the Middle East, Chapel Hill: 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 2004, p.19; Roland Popp, “Accommodating to a working relationship: Arab Nationalism and US Cold War policies in the Middle East, 1958-1960,” Cold War History, Vol.10, No.3, August 2010, p.398; Juan Romero, The Iraqi Revolution of 1958: A Revolutionary Quest for Unity and Security, Lanham: 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 Inc., 2011, p.83. 具体到艾森豪威尔执政末期美国和阿联的关系，学者们大多都把两国和解的主要因素归结于双方共同的反共诉求，[注] Fawaz A. Gerges, The Superpowers and the Middle East, pp.130-132; Malik Mufti, “The Untied States and Nasserist Pan-Arabism,” in David W. Lesch, eds., The Middle East and the United States: A Historical and Political Reassessment, Boulder: Westview Press, 1996, pp.176-177; Salim Yaqub, Containing Arab Nationalism, pp.256-267; Burton I. Kaufman, The Arab Middle East and the United States: Inter-Arab Rivalry and Superpower Diplomacy, New York: Twayne Press, pp.28-29; Douglas Little, American Orientalism: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Middle East since 1945, Chapel Hill: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 2008, pp.182-183; Roby C. Barrett, The greater Middle East and the Cold War: US foreign policy under Eisenhower and Kennedy, London: I.B. Tauris & Co. Ltd., 2007, pp.107, 125-126, 136, 140. 其忽视了华盛顿方面对纳赛尔由“地区扩张”转向“国内发展”的期望与肯定在改善两国关系中的作用，甚至认为艾森豪威尔政府“容忍”和“支持”纳赛尔的“地区野心”。 [注] 也有学者注意到这一时期纳赛尔“扩张”的放缓或停滞对于改善埃美两国关系的作用，或是认识到艾森豪威尔政府在“共产主义渗透”和“埃及扩张”之间的两难。但他们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个重点予以论述，并忽视了艾森豪威尔政府对纳赛尔的这种肯定与期待于两国和解作用之重大，进而也就忽视了这种肯定和期待的脆弱成为日后两国关系的一个重大隐患。参见Fawaz A. Gerges, The Superpowers and the Middle East, pp.130-131; Matthew F. Holland, America and Egypt: From Roosevelt to Eisenhower, London: Praeger, 1996, pp.170-171; Roby C. Barrett, The Greater Middle East and the Cold War, pp.125-126; Margaret M. Manchester, The Tangled Web: The Baghdad Pact, Eisenhower, and Arab Nationalism, Ph.D. Diss., Clark University, 1994, pp.314-315.

本文认为艾森豪威尔政府在应对中东局势时，固然以“遏制共产主义”为核心，但并没有因此忽视了对地区固有问题的考量。在艾森豪威尔第二任期内，美国对纳赛尔态度的转变固然在于开罗与莫斯科关系的改变，但也离不开阿拉伯内部关系趋于缓和的地区环境。为此，本文着眼于华盛顿对阿拉伯内部纷争的担忧，通过纳赛尔在美国外交参与者眼中由“称霸者”到“建设者”的角色变化，解释艾森豪威尔末期美国与阿联(埃及)和解的原因，并在此基础上结合尼克松等人对纳赛尔“霸权野心”的余悸，论述冷战时期美国对中东地区有着非冷战的考量，并非完全局限在“遏制共产主义”的目标上。

一、 纳赛尔“霸权野心”对两国关系的阻碍

1957年，鉴于叙利亚和苏联关系的日益密切，艾森豪威尔政府出于“共产党接管叙利亚”的忧虑，试图改变大马士革的政局走向。在美国的怂恿下，土耳其陈兵土叙边境，与叙利亚形成军事对峙。从1957年8月到11月，美英在危机中力挺自己的盟友土耳其，而苏联和埃及则积极捍卫叙利亚，形成鲜明的两极对立。赫鲁晓夫和布尔加宁不但对土耳其有可能发动的攻击做出口头威胁，还向地中海派出军舰，以示支持叙利亚。至于埃及方面，纳赛尔不但对叙予以声援，还采取了军事行动。10月13日，埃及军队在叙利亚的拉塔基亚登陆。从表面上看，苏、埃两国在叙利亚问题上立场一致，双方关系显得极为亲密，但艾森豪威尔政府在这场危机中进一步认识到纳赛尔对苏联的提防心理。[注]关于美国方面对苏联和埃及在叙利亚危机中存在矛盾的认识，参见David W. Lesch, “The 1957 American-Syrian Crisis: Globalist Policy in a Regional Reality,” in David W. Lesch, eds., The Middle East and the United States: A Historical and Political Reassessment, Boulder: Westview Press, 1996, pp.141-144; Malik Mufti, “The Untied States and Nasserist Pan-Arabism”, pp.171-172; Matthew F. Holland, America and Egypt, p.142. 特别是美国海军在给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一份备忘录中，将埃及出兵叙利亚视为对美国有利的迹象，因为这有可能“促进泛阿拉伯主义，阻止叙利亚落入苏联手中”。[注] “Note by the Secretaries to the Joint Chiefs of Staff,” November 25, 1957, CK2349175610, Database: U.S Declassified Documents Online (hereafter USDDO). 可见，海军方面把泛阿拉伯主义和纳赛尔放在苏联的对立面。与此同时，国务院方面也注意到了这点，认为纳赛尔代表的 “泛阿拉伯民族主义激进派”虽然抵制以色列和西方“帝国主义”，但其可能也注意到“苏联在叙利亚的作用”以及叙利亚政府的“独立政策”将有损其作为“阿拉伯世界领袖”的地位。[注] “National Intelligence Estimate,” November 12, 1957, in FRUS, 1955-1957, Vol.17, Arab-Israeli Dispute, 1957, Washington: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90, p.791. 如此在一部分美国官员眼中，“纳记”泛阿拉伯主义虽然是自己的敌人，但也成了苏联的潜在对手。

人参Panax ginseng C. A. Mey. 为五加科（Araliaceae）植物，具有悠久的药用历史，可用于多种疾病的治疗，人参皂苷是从人参中提取出的主要有效成分。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人参皂苷具有增强机体免疫力、改善心血管功能、抗炎、抗氧化、抗血小板聚集和抑制肿瘤等生物活性[1]。其中，人参皂苷Rh2(S)（Rh2-S），即20(S)-原人参二醇-3-O- β-D-吡喃葡萄糖苷，对白血病、结肠癌和骨肉瘤等多种肿瘤均表现出较强的抗肿瘤作用。

1960年1月，国务院近东司建议驻阿联大使哈尔和候任大使莱因哈德(G. Frederick Reinhardt)在应对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关于纳赛尔的询问时，应表示：“尽管纳赛尔曾经犯过错误，但近年来日见成熟……他似乎越发专注于解决国内所面临的经济和工业发展难题。”而对于“纳赛尔是否停止损害阿拉伯邻邦政府”的问题，近东司建议的回答是：“阿联已经与邻国改善关系，尤其是苏丹、约旦、黎巴嫩和沙特阿拉伯，阿联当局似乎认识到地区动荡并不一定就符合他们的利益。”[注]“Possible Questions and Suggested Answers for your Appearance Before Senate Foreign Relations Committee,” January 14, 1960, SC5011690161-SC5011690185, AU.

5月，由于亲西方总统夏蒙的连任诉求，黎巴嫩社会动荡，爆发激烈的武装冲突，几成内战之势。出于对纳赛尔颠覆黎巴嫩政府的指控，美国和阿联已有些许改善的关系再次面临冲击。6月26日，美国驻阿联大使雷蒙德·哈尔(Raymond G. Hare)根据杜勒斯之前的指示，在与纳赛尔的会谈中再次指出,“不考虑苏联的因素”，开罗对地区国家的危害行为，足以危及其与美国的关系。[注]“Telegram from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to the Embassy in the United Arab Republic,” May 17, 1958, in FRUS, 1958-1960, Vol.13, Arab-Israeli Dispute; United Arab Republic; North Africa, p.450; “Telegram from the Embassy in the United Arab Republic to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June 26, 1958, in FRUS, 1958-1960, Vol.13, Arab-Israeli Dispute; United Arab Republic; North Africa, p.455. 7月，约旦局势陷入动荡。伊拉克政府试图派兵援助约旦，但援军在途经巴格达时突然发动政变，哈希姆王朝在伊拉克的统治一朝倾覆。

1958年1月，在叙利亚军方的推动下，纳赛尔接受埃及和叙利亚的合并。2月，埃及和叙利亚联合成立阿拉伯联合共和国。对于阿联的成立，华盛顿的感受可谓是喜忧参半。“喜”是因为纳赛尔杜绝了“共产党接管叙利亚”的可能，“忧”则在于对纳赛尔“称霸阿拉伯世界”的担忧。例如，美国驻叙利亚大使约斯特(Charles Yost)和负责近东事务的副国务卿助理兰普顿·贝里(J. Lampton Berry)都认为埃叙联合虽能遏制苏联和当地共产党，但却促成纳赛尔对阿拉伯世界的统治，危及美国的友邦。[注]“Telegram from the Embassy in Syria to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January 15, 1958, in FRUS, 1958-1960, Vol.13, Arab-Israeli Dispute; United Arab Republic; North Africa, Washington: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92, pp.403-405; “Memorandum from the Acting Assistant Secretary of State for Near Eastern, South Asian, and African Affairs (Berry) to the Acting Secretary of State,” January 25, 1958, in FRUS, 1958-1960, Vol.13, Arab-Israeli Dispute; United Arab Republic; North Africa, p.411. 对此，学术界已有充分论述，[注] Fawaz A. Gerges, The Superpowers and the Middle East, pp.91-92; Salim Yaqub, Containing Arab Nationalism, pp.189-192；穆罕默德·阿里·哈勒：《美国对阿拉伯统一的态度：1918—2008》()，贝鲁特：阿拉伯统一研究院2014年版，第329—337页。 但还需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指出的是，约斯特和贝里在承认纳赛尔能够在近东地区遏制苏联的同时，也丝毫没有忽视他对西方的潜在“威胁”。可见，他们对纳赛尔的担忧已经不局限于冷战思维。无论约斯特和贝里后来对于纳赛尔持何种态度，但他们这种“敌人的敌人可能还是敌人”的逻辑，将不断体现在杜勒斯和尼克松等人的态度之中。

进而，为了实现这样一个目标，不仅应当明确提倡理论的多元化，“当两个隐喻相互竞争并不断相映证可能的缺陷，这样就更有可能为学习者和教师提供更自由的和坚实的效果”[25]；也应始终坚持自己的独立思考，而这事实上也正是何以特别强调“理论的实践性解读”的又一重要原因，即是应当通过积极的教学实践对相关理论的真理性做出必要的检验，并促使其不断完善和进一步发展．

政变中伊拉克国王、前摄政王和首相的横死令美方颇为震惊，[注]严格意义上讲，努里·赛义德()此时并非是伊拉克王国的首相，而是伊拉克和约旦为对抗叙埃合并而成立的“阿拉伯联邦”()的首相。 但出于现实考虑，美国方面有人认为，既然在阿拉伯世界内部已经没有人制约纳赛尔，那与一味与之对抗已非良策。他们主张美国应支持纳赛尔统一阿拉伯世界，因为阿拉伯国家在政治上的紧密联合不但可以满足“泛阿拉伯民族主义”对统一、尊严和地位的诉求，或许还能逐渐消除民族主义的危害性，甚至能使阿拉伯人与以色列达成和解，最终可以抵御苏联对近东的“离间战术”。[注]“Paper Prepared by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Planning Board,” July 29, 1958,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Washington: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93, pp.116-117. 但这一主张却遭到杜勒斯等人的强烈质疑。

六要强化水资源监控能力和科技支撑，逐步建立中央、流域和地方水资源监控管理平台和信息管理系统，全面提高监控、预警和管理能力。

在美国对纳赛尔的价值评判中，与“地区扩张”或“地区霸权”相对立的是其国内经济的“建设”或“发展”。杜勒斯就曾把纳赛尔的“霸权”诉求与阿联的“内治不修”联系起来。如上文所述，杜勒斯认为，纳赛尔不断追求“政治上的成功”，而非“建设性地巩固其所有”，其根据就是他“没有改善埃及人的生活，在叙利亚也没有什么建树”，而美国只能接受“阿拉伯人民建设性的统一”。[注]FRUS, 1958-1960, Vol.13, pp.464-465. 安德森也认为许多近东国家的中产阶级对纳赛尔感到失望。[注] Ibid. p.130. 而主张同纳赛尔改善关系的人则认为，经济援助有助于将阿拉伯民族主义纳入“更具建设性的轨道”，并呼吁把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作为对“泛阿拉伯主义”的支持。[注] FRUS, 1958-1960, Vol.12, p.120; “Paper Prepared by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Planning Board,” August 19, 1958,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151. 可见，纳赛尔是选择“地区扩张”还是选择“国内建设”，对美国与阿联的关系有着重要影响。其实，早在阿联刚刚成立之时，美国驻阿联大使哈尔就曾认为，纳赛尔对叙利亚地区的关注，会分散其对阿联以外事务的注意力。如果说这种期待在当时没有多少人赞同，[注] Douglas Little, American Orientalism, p.182. 那在艾森豪威执政的最后两年，其可以说逐渐成为了美国政府的主流看法。

杜勒斯承认纳赛尔也想依靠美国，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提出拉拢开罗的对策，而是竭力声讨纳赛尔的“野心”。在杜勒斯看来，纳赛尔只把那些帮助他实现“野心”的人当作朋友，想颠覆美国的“友邦”；如此，美国若像苏联那样支持纳赛尔，则有失“荣誉”。杜勒斯甚至还在国家安全委员会上援引媒体对纳赛尔的“法西斯比附”，认为纳赛尔虽然缺乏强大的武装，没有希特勒那么危险，但也必须粉碎他的“英雄幻梦”。[注]“Letter From the Secretary of State to the President,” July 25, 1958, in FRUS, 1958-1960, Vol.13, Arab-Israeli Dispute; United Arab Republic; North Africa, pp.464-465; “Memorandum of Discussion at the 374th Meeting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July 31, 1958,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p.128-129; Richard J. McAlexander, “Couscous Mussolini: US perceptions of Gamal Abdel Nasser, the 1958 intervention in Lebanon and the origins of the US-Israeli special relationship,” Cold War History, Vol.11, No.3, August 2011, pp.363-385. 可见，此时杜勒斯对纳赛尔“野心”的考虑，并非完全受冷战思维的支配。

1960年3月，在一份分析报告中，国务院认为美国和阿联关系的前景并不十分乐观，就长远而言，纳赛尔可能会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做出令美国无法容忍的“极端行径”。虽然这份文件没有明确预测纳赛尔可能会在哪些问题上做出“极端行径”，但它指出纳赛尔目前在阿拉伯世界的保守做法，可能会与其在阿拉伯民族主义中的领导地位相冲突，而且两国关系日后还可能因为约旦而恶化。[注]“Outlook for the United Arab Republic,” March 11, 1960, SC5011690337, AU. 所以，报告指出，对纳赛尔“极端行径”的预测应该包括阿拉伯世界内部争端的因素。此外，即便是如前文所说的NSC6011文件，虽不再强调纳赛尔泛阿拉伯主义的威胁，表示“应避免与阿拉伯民族主义目标在态度上对立”，但随即话锋一转：“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对阿联领导人表明我们不能容忍他们把这些目标施加在其他阿拉伯国家的人民身上”。[注] FRUS, 1958-1960, Vol.12, p.271.

关于如何对待“泛阿拉伯主义激进派”(radical pan-Arabism)，NSC5820/ 01文件的出台过程体现了两派的不同意见。学者们对于“多数派”与“少数派”之间的争论有过充分研究，但他们往往忽视了双方的共性。[注]Fawaz A. Gerges, The Superpowers and the Middle East, p.130; Malik Mufti, “The Untied States and Nasserist Pan-Arabism”, pp.174-175; Salim Yaqub, Containing Arab Nationalism, p.256; Roland Popp, “Accommodating to a working relationship”, pp.401-402; Naif Bin Hethlain, Saudi Arabia and the US since 1962: Allies in Conflict, London: Al Saqi Books, 2010, p.40. 无论是“少数派”还是“多数派”，实际上都不反对利用纳赛尔抵御苏联渗透，同时在排斥纳赛尔“称霸阿拉伯世界”这一点上他们也无原则性分歧。双方的分歧在于强调的重点不同。就遏制苏联的合作而言，“多数派”明确表示，应鼓励纳赛尔代表的“泛阿拉伯主义激进派”，以此抵制苏联在地区影响力的扩张；而“少数派”也承认与“阿拉伯民族主义”的合作离不开美国对纳赛尔的态度，但着重把反苏合作的对象界定为“真正的阿拉伯民族主义”，以区别于纳赛尔代表的“泛阿拉伯主义的激进派”， 尤其认为不能将纳赛尔视作“阿拉伯世界的领袖”。这说明 “少数派”并没有因为纳赛尔与美国有着共同的反共诉求，而放松对“泛阿拉伯主义激进派”的警惕。这充分体现了杜勒斯等人应对矛盾错综复杂的地区局势时所秉持的思维逻辑——“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朋友”。而“多数派”虽然更多强调遏制苏联的冷战需要，但也表示鼓励“泛阿拉伯主义激进派”抵制苏联扩张的同时，亦不放弃与之相左的立场，并遏制其“外溢威胁” (outward thrust)。[注] “U.S. Policy Toward the Near East (draft),” October 3, 1958, PD00570, Database: Digital National Security Archives.

但推动美国与阿联和解的因素，不只是纳赛尔的反共立场，还离不开华盛顿对纳赛尔由“地区扩张”转向“国内建设”的赞许。随着阿联与亲西方阿拉伯国家关系的改善，在艾森豪威尔政府内部，肯定或期望纳赛尔“建设性”转变的声音在增多，警惕阿联“扩张”的声音则沉寂了许多。美国改善与阿联关系的一个巨大障碍正在动摇。

二、美国对纳赛尔“建设性”转变的肯定和期望

1958年末，伊拉克新政权的内部斗争也日趋激烈。11月，国务院方面已经从冷战的角度看待伊拉克的权力斗争，认为伊拉克共产党支持总理卡塞姆对抗纳赛尔分子。[注]“Memorandum from the Director of Intelligence and Research (Cumming) to Secretary of State Dulles,” November 25,1958,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p.353-354. 12月，国务院负责近东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威廉·朗特里(William M. Rountree)在巴格达和开罗截然相反的经历，更是被看作美伊关系恶化的标志性事件，同时也是美国和阿联关系走向反共合作的一个开始。[注]Peter L. Hahn, Missions Accomplished?:The United States and Iraq since World War Ⅰ,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p.38-40; Malik Mufti, “The Untied States and Nasserist Pan-Arabism,” p.175. 对纳赛尔的态度摇摆不定的艾森豪威尔，此时甚至认为美国或许可以帮助阿联接管伊拉克，因为纳赛尔不想被苏联控制，而伊拉克可能会被共产党控制。[注] “Memorandum of Discussion at the 391st Meeting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December 18, 1958,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363. 此后，出于“两害相较取其轻”的考虑，美国政府内部围绕伊拉克问题与纳赛尔合作反共的声音可谓不绝于耳。甚至到了1959年1月，杜勒斯也承认“纳赛尔是两害相较取其轻”,当然在改善关系的同时也不能任其为所欲为。[注] “Memorandum of Discussion at the 393rd Meeting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January 15, 1959,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376. 4月，国务院也非常感慨地认为，此时美国和阿联的和解以及纳赛尔正在进行的反苏反共活动，“在一年前似乎是不可能的”。[注] “Paper Prepared in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April 15, 1959,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416.

此外，“美国不接受纳赛尔称霸整个阿拉伯世界”，“适当利用地区力量阻止纳赛尔进一步的扩张”，这样的表达从来不是两派争议的内容。[注]Ibid. 这说明反对纳赛尔在阿拉伯世界的“霸权”诉求是两派的共识，只不过“少数派”比“多数派”更强调这点。10月24日，草案做出倾向于“少数派”的修改，并于11月4日以定案形式通过。[注] 关于NSC5820/01文件的定案倾向于“多数派”还是“少数派”，学者们也有不同看法。本文认为“少数派”获胜的依据是：定案在反苏合作的对象界定上，采纳“少数派”所言的“真正的阿拉伯民族主义”，而非“多数派”设定的“激进的泛阿拉伯主义”。此外，定案采纳“少数派”意见，强调不能把纳赛尔当作“阿拉伯世界领袖”，以及 “对于纳赛尔所代表的激进泛阿拉伯主义，要认识到美国对其的和解政策会有很多违背自身利益的内容”。参见“U.S. Policy Toward the Near East,” November 4, 1958, CK2349431817, USDDO. 虽然，国家安全事务委员会为美国近东政策设立的目标只有遏制苏联和维护西方的石油利益，并不因冷战诉求而纵容纳赛尔在阿拉伯世界的“霸权”诉求，这实际上已被设为美国近东政策的一条底线。

早在1956年1月，英国时任首相艾登在与美国高层的会谈中指责纳赛尔“有着无限野心”，而杜勒斯则表示自己并不在乎他的“野心”，因为“野心是可以利用的好东西”，纳赛尔的问题只在于他是否会沦为“俄国人的工具”。[注]“Memorandum of a Conversation,” January 30, 1956, in FRUS, 1955-1957,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n; Iraq, Washington: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91, pp.243-244. 如果杜勒斯此时还坚持这种思维，但就不会在意纳赛尔的“野心”，只会考虑如何淡化阿联的亲苏立场。但杜勒斯此时的态度已经与两年前截然不同，他并没有顺着冷战双方此消彼长的思维走，而是认为美国不应该纵容纳赛尔的“野心”。

除了开罗与莫斯科在伊拉克问题上的矛盾，华盛顿也注意到阿联与其他阿拉伯国家的关系也在逐渐改善。4月，在与纳赛尔的亲信、阿联报纸《今日新闻》()主编穆斯塔法·艾敏()的会谈中，助理国务卿朗特里表示，美方注意到阿联与黎巴嫩、约旦和沙特阿拉伯等国的关系正在改善，希望阿联和约旦的关系还能进一步改善。[注]“Memorandum of a Conversation,” April 30, 1959, in FRUS, 1958-1960, Vol.13, Arab-Israeli Dispute; United Arab Republic; North Africa, pp.539-540. 5月，中情局的一份报告就不赞同先前杜勒斯等人将纳赛尔比附成希特勒的论断，他们认为纳赛尔充其量是想在阿拉伯世界建立一个松散的联邦，指导其对外政策，为经济发展等事务做大致规划。[注] “Some Notes on the Position of Nasser since the Mosul Rebellion,” May 11, 1959, CK2349577438, USDDO. 同月，国务院在给艾森豪威尔的备忘录中，建议其在与参加杜勒斯葬礼的澳大利亚总理会谈时表示：阿联近期已经停止损害亲西方的阿拉伯政权。[注] “Your Meeting with Prime Minister Menzies of Australia,” May 25, 1959, CK2349362893, USDDO. 9月，在与纳赛尔的会谈中，哈尔称赞阿联“与邻国关系的改善以及对国内发展的重视”。[注] “Telegram from the Embassy in the United Arab Republic to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September 19, 1959, in FRUS,1958-1960, Vol.13, Arab-Israeli Dispute; United Arab Republic; North Africa, p.550.

然而杜勒斯等人并没因此而改善对纳赛尔的态度。11月，哈佛神学院教授霍尔顿(Douglas Horton)向杜勒斯提议，只有通过统一，阿拉伯人才能摆脱苏联的威胁，而统一的关键在于埃及。对此，杜勒斯不以为然，他认为考虑到埃及对邻国的威胁，美国若与之合作，将会损害自己的友邦。[注]“From Douglas Horton to Dulles and NEA’s Reply,” November 22, 1957, SC5011692466-SC5011692471, Database: Archives Unbound(AU). 此后，在美国政府内部关于是否利用“泛阿拉伯主义”遏制苏联的争论中，“友邦安危”便成为杜勒斯等人反对美国与纳赛尔和解的一个重要理由。

对纳赛尔的这种积极看法，此时在政府中已不占少数。2月，美国许多政府部门参与的行动协调办(Operation Coordinating Board)的一份报告就承认，阿联与其他阿拉伯国家(伊拉克除外)的关系正在稳步改善，而目前近东的稳定氛围也主要归因于阿联与邻国及西方关系的改善。此外，报告还指出，纳赛尔此时的关注中心是“有序而迅速地发展经济”，以及阿联内部的政治问题。[注]“OCB Report on the Near East,” February 3, 1960, CK2349187163, USDDO. 7月19日，取代NSC5820/01文件的NSC6011文件出台。相较前者，新文件一个重大改动就是，不再那么强调“泛阿拉伯主义激进派”的威胁。[注] “Memorandum from the Assistant Secretary of State for Near Eastern and South Asian Affairs (Jones) to Acting Secretary of State Dillon,” July 6, 1960,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259. 与这一改动相对应的是，该文件指出阿拉伯民族主义在最近一年半的时间内大大减少了“激进诉求和统一诉求”，纳赛尔也愈发关注“阿联国内的治理和发展”。[注]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Report,” July 19, 1960,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264. 由此，先前对纳赛尔备受质疑的期望，如今已经成为美国政府内部的主流看法。

2.2.5 不同仪器对fs/i的影响 考察了Agilent 1200（A1#）、Agilent 1200（A2#）和Waters型3种高效液相色谱系统对各成分fs/i的影响，结果（表6）各成分fs/i的RSD依次为0.62%、1.52%、0.61%、2.47%、2.20%、0.88%、2.11%、3.24%和1.37%，表明不同仪器对各成分fs/i无显著影响。

从1957年叙利亚危机开始，开罗和莫斯科的矛盾就已经充分暴露在华盛顿面前。但杜勒斯等人歇斯底里地指责纳赛尔，却主要不是因为他们对纳赛尔和苏联的“藕断丝连”感到不安，而是由于其对开罗“称霸阿拉伯世界”的敌视。而且杜勒斯的这种态度并不是个例，即便力主与纳赛尔合作的“多数派”，对于抵制纳赛尔在阿拉伯世界建立“霸权”也没有异议。出于这种“敌人的敌人可能还是敌人”的逻辑，仅仅因为遏制苏联和“国际共产主义”的考虑，美国和阿联的关系很难有明显改善。而纳赛尔给华盛顿呈现出的“建设性”转变，至少削弱了政府内部先前反对与纳赛尔和解的依据，减少了华盛顿和开罗之间的矛盾和分歧，为两国关系的改善和维系提供了保障。所以，艾森豪威尔政府并没有像法瓦齐·乔治斯(Fawaz A. Gerges)所说的那样，似乎要“容忍”，甚至“支持”纳赛尔的“地区野心”。[注]Fawaz A. Gerges, The Superpowers and the Middle East, p.131. 相反，恰恰是因为纳赛尔“收敛”了其“地区野心”，才推动了美国与阿联的和解。

三、华盛顿对纳赛尔“野心”的余悸

1959年初，由于美国和纳赛尔在伊拉克都有反共的诉求，原本在NSC5820/01文件中没有争议的表达，例如“适当利用地区力量阻止纳赛尔进一步的扩张”，也在国家安全委员会内部被重新考虑。[注] “Draft Briefing Paper Prepared for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December 19, 1958,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366. 这似乎触碰到NSC5820/01文件给美国近东外交所设定的那条底线——不纵容纳赛尔在阿拉伯世界的“野心”。但副总统尼克松等人的态度却说明美国政府仍然有一股力量在坚守这条底线。

伊拉克问题虽然表现出华盛顿在“遏制共产主义”问题上对纳赛尔的期待，但一部分美国官员对纳赛尔的“地区野心”仍是心有余悸。1959年1月6日，朗特里在国家安全委员会政策设计办(NSC Planning Board)会议上表示，伊拉克有一个既不被阿联也不被共产党主导的“民族主义政府”，才能符合美国的利益。[注]“Notes on Discussion of Iraq by Assistant Secretary of State William M. Rountree, NSC Planning Board Meeting”, January 6, 1959, CK2349563955, USDDO. 这就说明，美国方面有一部分人，把对伊拉克政局走向的希望，放在共产党及亲纳赛尔分子以外的第三股力量上。3月，朗特里在致哈尔的信中强调，虽然美国政策的重点是与纳赛尔合作、遏制苏联对近东的渗透，但他也表示美国不想接受纳赛尔的霸权，因为纳赛尔领导的阿拉伯统一有损美国的利益。[注] “Letter from the Assistant Secretary of State for Near Eastern and South Asian Affairs (Rountree) to the Ambassador to Egypt (Hare),” March 3, 1959,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211. 此时，副总统尼克松似乎继承了杜勒斯对纳赛尔的偏执与敌视，显得比朗特里更期盼伊拉克的“第三势力”。

其中，pG代表政府设定的目标价格。农户按照目标价格和市场价格之间的差额获得差价补贴T。即pG=pd+T。

在4月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上，尼克松询问是否存在区别于纳赛尔的“真正的伊拉克民族主义者”(genuine Iraqi Nationalists)，实际上是担心伊拉克即使不被共产党接管也会被阿联控制。除了尼克松，美国新闻署(USIA)署长乔治·艾伦(George Allen)也认为如果把伊拉克交给纳赛尔，其就会吞并整个中东。[注]“Memorandum of Discussion at the 402nd Meeting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April 17, 1959,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p.430-433. 对此，朗特里并不担忧阿联控制伊拉克。当然，他并非是对纳赛尔的“霸权野心”无动于衷，而是认为伊拉克即便出现亲纳赛尔政权，其也不会长久，故而不用过于担心阿联在伊拉克的扩张。三天后，尼克松在给国家安全事务助理高登·格雷(Gordon Gray)的备忘录中又指出，美国要谨慎支持纳赛尔，利用其反共，但不要对其许诺过多。[注] “Memorandum from Vice President Nixon to the President’s Special Assis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Gray),” April 20, 1959,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438. 12月，国务卿克里斯汀·赫脱(Christian A. Herter)又将伊拉克的民族主义者分为“真正的民族主义者”和“纳赛尔爪牙”(Nasser stooges)。他和尼克松一样，对伊拉克不太可能走上共产党和纳赛尔之外的“中间道路”(a middle course)表示悲观。[注] “Memorandum of Discussion at the 428th Meeting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December 10, 1959,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p.494-495.

在美国高层中这样的看法并非杜勒斯所独有。财政部长罗伯特·安德森(Robert B. Anderson)就认为美国在与阿拉伯民族主义和解的问题上，应该把纳赛尔和阿拉伯民族主义区分开来，因为纳赛尔是“一个试图对别国进行独裁统治的野心家”。国防部长麦克埃尔罗伊(Neil H. McElroy)亦持相近看法。[注] FRUS, 1958-1960, Vol.12, pp.130, 133. 此外，还有人认为纳赛尔的“泛阿拉伯主义”不但威胁以色列和亲西方的阿拉伯国家，危及西方的石油利益，与之和解还会让“自由世界”对美国的政策产生困惑。[注] FRUS, 1958-1960, Vol.12, p.117. 8月，麦克埃尔罗伊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特文宁(Nathan F. Twining)表示美国与纳赛尔打交道在所难免,但反对把纳赛尔当作整个近东地区的领袖。[注] “Memorandum if Discussion at the 377 Meeting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August 21, 1958, in FRUS, 1958-1960, Vol.12, Near East Region; Iraq; Iran; Arabian Peninsula, p.155. 至此，在调整与纳赛尔政权关系这一问题上，财政部、国防部、参谋长联席会议以及国务卿杜勒斯本人在内的“少数派”，与以国务院、中情局为骨干的“多数派”形成对立。

可见，即便美国政府逐渐认可纳赛尔的“建设性”转变，但其内部仍有不少人对纳赛尔的“野心”保持强烈的戒备心理。这些人在坚守NSC 5820/01文件设定的底线，这就预示了如果纳赛尔日后再推行其“霸权”图谋，美国政府不会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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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纳赛尔介入也门内战，并与沙特阿拉伯再次对立之时，美国方面早已换成了肯尼迪领导的民主党政府。但“地区扩张”与“国内建设”这种二元对立式的评判标准并没有因为行政部门的更迭而被丢弃。尽管肯尼迪上台伊始，阿拉伯国家内部关系仍然比较稳定，但新政府对此并非毫无担忧。1961年6月，国务院在一份题为“纳赛尔及阿拉伯民族主义之未来”的情报评估中就认为，由于“好战的民族主义”和纳赛尔仍具有一定的政治生命力，“从长远来看，保守且亲西方的政权，其前景依然暗淡”。[注]“National Intelligence Estimate,” June 27, 1961, in FRUS, 1961-1963, Vol.17, Near East, 1961-1962, Washington: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94, p.165. 9月，叙利亚脱离阿联后，肯尼迪政府既担心纳赛尔可能会为了挽回声望而在地区行为上日趋激进，又盼望他从此能将更多精力放在国内建设上。同时，他们也希望保守而且亲西方的阿拉伯领导人的处境会因此改善。[注] “Memorandum from Robert W. Komer of th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Staff to the President’s Speical Assistant and Deputy Special Assis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Bundy and Rostow),” September 30, 1961, in FRUS, 1961-1963, Vol.17, Near East, 1961-1962, pp.272-273; “National Security Action Memorandum No.105,” October 16,1961, in FRUS, 1961-1963, Vol.17, Near East, 1961-1962, p.303. 这说明虽然相比艾森豪威尔政府，肯尼迪政府更关注阿以问题，但其也继承了前任政府对纳赛尔将精力放在“国内建设”而非“地区扩张”上的期待，同时也延续了前任政府对纳赛尔“野心”的猜忌和戒备。正因如此，美国和阿联的关系，日后将再次受到阿拉伯世界内部冲突而带来的巨大冲击。[注] Fawaz A. Gerges, The Superpowers and the Middle East, pp.160-161; Malik Mufti, “The Untied States and Nasserist Pan-Arabism,” pp.171-172; Douglas Little, American Orientalism, p.184.

四、 结语

在美苏激烈对抗的时期，艾森豪威尔政府的中东政策自然也离不开遏制苏联和国际共产主义这一主题。实际上，深受冷战影响的世界其他地区也有自身固有的矛盾和冲突，此时的中东地区就充斥着阿以冲突和阿拉伯内部纷争。在艾森豪威尔的第二任期内，与较为平静的阿以问题相比，开罗与巴格达、安曼及利雅得之间的斗争十分激烈，其加剧了地区动荡，令艾森豪威尔政府颇为关切。的确，开罗政权与阿拉伯君主政权之间的争端常以亲苏国家与亲西方国家的形式出现，[注]与沙特阿拉伯及伊拉克和约旦的哈希姆王朝不同，此时也门穆塔瓦基利亚王国奉行亲苏、亲华的外交政策。 进而似乎可以从冷战的逻辑解释艾森豪威尔政府在阿拉伯世界内部争端中对纳赛尔政权的敌视。同理，开罗方面从1958年末开始大幅度调整其与美苏双方的关系，摆出一副反共先锋的姿态后，美方对阿联方面的态度也为之明显改善。如此，鉴于阿联分别与美国和苏联关系出现了反向发展，似乎可以从冷战的视角来解释艾森豪威尔政府对纳赛尔政权的态度转变。

但这种解释并不充分，至少不能全面解释艾森豪威尔政府就阿拉伯世界内部问题对纳赛尔的态度。因为这种解释过于关注美国决策者的冷战考虑，而忽视或轻视了华盛顿对于其他阿拉伯国家的关注。如上文所述，叙利亚和伊拉克问题就让华盛顿充分认识到了开罗和莫斯科在阿拉伯世界的矛盾。美方并没有因为纳赛尔的“泛阿拉伯主义”可以遏制苏联，而放弃了对其建立“地区霸权”的担忧和抵制。所以，华盛顿不但憎恶纳赛尔对黎巴嫩等亲西方国家的“威胁”，甚至也不太希望将颠覆叙利亚和伊拉克亲共政权的出路放在纳赛尔身上。

敌人的朋友固然不是朋友，而敌人的敌人可能还是敌人，这种思维逻辑使得美国国内关于联合纳赛尔抵制苏联的主张受到杜勒斯和尼克松等人的强烈质疑，严重阻碍了美国与阿联的和解。后来艾森豪威尔政府改善对开罗方面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固然受冷战因素的支配，但如果只是因为纳赛尔从“敌人的朋友”变成了“敌人的敌人”，而没有政府内部对纳赛尔由“扩张”转向“内治”的肯定和期许，美国和阿联的和解也是难以维系的。不过，即便肯定和期许之声成了政府内部的主流看法，对于纳赛尔作为阿拉伯世界关键人物的猜忌和警惕也仍然存在。而类似的猜忌和警惕也为后来的肯尼迪政府所延续，这就预示了日后阿拉伯内部纷争比冷战会更直接地造成两国关系的再次恶化。

因此，冷战时期美国政府在处理中东地区事务时，对纳赛尔政权的态度固然有着重要的冷战考量，但并未忽视对地区固有问题的关注。美国决策者对于纳赛尔政权的态度包含着对阿拉伯世界内部因素的考虑，有时这种考虑甚至还和冷战考虑相冲突。因此，冷战时期美国政府对中东事务的介入，不应该被轻易贴上“冷战棱镜”之类的标签。

取水头位于厂址的西北部，为淹没式预制钢筋混凝土结构，自重约3150t，采用椭圆形（“400m跑道”形状）重力式结构型式，外轮廓长边30m，短边21m，高9.8m，顶板厚0.35m，侧壁厚0.7m，矩形底板厚0.9m（见图1）。为增加取水头整体刚度，取水头设两层梁柱，取水头安装后顶面高程为-4.6m，顶部侧面沿圆周设12个进水窗，上槛高程为-5.60m，底槛高程为-7.60m，各进水窗之间用钢筋混凝土支柱分隔支撑，进水窗设置双相不锈钢材质拦污栅，栅条中心间距200mm，取水头下部预留1m长楔形接口，与预制段取水沉管连接（见图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