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语言作为传载文化的重要载体，不仅在社会活动中发挥着主要的交际功能，而且在文化传承和发展方面也具有重要的意义。在双语接触背景下少数民族更是通过民族语言来体现共同的文化和共同的心理素质，对语言的认同是影响语言演变的重要因素〔1〕。语言认同既代表着某个语言群体对某种语言归属的认知、感情，也是反映社会身份认同的一个重要标志，语言环境的不同对少数民族的语言认同态度也产生了不同的影响，弱势语言、非主体民族语言、复杂语言环境语言群体的认同意识要强于强势语言、主体民族语言、简单语言环境的语言群体〔2〕。

语言认同是指建立于语言态度（language attitude）基础之上的理性表现，通过语言态度的研究可以发现语言认同情况〔3〕。语言态度是引起语言保持或语言转用的一个重要因素，如果语言的忠诚度高对于民族语言表现为正面的态度就会出现语言保持（language maintenance）现象，反之，语言的忠诚度降低对于民族语言表现为负面态度的话就会出现向支配地位的语言进行转用的语言转用（language shift）现象〔4〕。语言保持和语言转用是一对相对的概念。语言保持指的是某一言语社团代内和代际之间母语的继续使用以及语言能力的保持。相反，语言转用指的是一个社团所使用的语言从甲语言向乙语言的转换。语言态度是由认识、情感、行为倾向等因素组成的有机体，因此，语言态度的评价主要从认知层面、情感层面、行为倾向层面三个方面进行考察才能深入把握语言态度的全貌。生活在复杂多种语言环境中的丹东朝鲜族对于民族语-朝鲜语、通用语-汉语、同族优势语-韩国语持何种态度，不仅对朝鲜族的语言使用和语言行为产生着深刻的影响，而且为当前民族语言与文化教育提供借鉴。针对生活在边境地区的丹东朝鲜族180人进行问卷调查，问卷设计围绕认知、情感与行为倾向提出问题，在年龄变量上保持调查对象老、中、青比例分布均衡，调查结果运用统计学软件SPSS进行统计学处理，对统计学上存在显著差异的数据进一步分析，探讨三代朝鲜族在朝鲜语、汉语、韩国语认同上的变化。

二、认知态度

认知代表着人对待语言所使用的理性部分，强调的是对语言的诸如形式、结构等各种规定性的认识和理解，通过理性加以支持或反对〔5〕，认知态度主要调查朝鲜族对朝鲜语、汉语、韩国语、北朝鲜语的母语认知态度。母语作为第一语言是从出生开始从父母那里学习的语言，从学习时间顺序上看是最先接触并熟悉的语言，在日常生活中母语应该比其它任何一种语言的使用都频繁，并且人们对母语都具有相当高的熟练程度。

 

表1 朝鲜族母语选择（单位：%）

  

年龄 朝鲜语 汉语 韩国语 北朝鲜语 其他

如表1所示，68.9%的朝鲜族认为朝鲜语是自己母语，且比例明显高于选择其他语言的人数，如果再加上选择韩国语（10%）和北朝鲜语（5%）的人数的话①，选择民族语是母语的比例将会更高，这说明丹东朝鲜族从出生开始在家庭环境中自然地从父母那里接触、学习了广义上的民族语，对民族语保持有相当高的认同度，从母语的认知态度上来看，朝鲜族在认识维度上对民族语呈现的积极态度为将来民族语传承和发展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此外，朝鲜族在双语环境中，没把汉语看作与民族语等同的地位，心理上的母语仍是朝鲜语。

心里一沉，开车的注意力彻底被打乱了。估摸着算了算，阿才在悉尼至少待了也有十年之久了，怎么说走就得走了呢？回想起他像大哥一样照顾我的日子，我终于明白昨天他在机场时，用粗壮而又有力的双手拍着我瘦弱的肩膀时说的话，“小子，你成绩好，好好学，一定要留下来，找个好工作。”

采用SPSS 19.0统计学软件对数据进行处理，计量资料以“±s”表示，计数资料采用x2检验，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三、情感态度

语言的情感态度指人们使用某种语言时在情绪、情感上的感受和反映。主要以“亲切”、“好听”两个维度为标准进行评价。

 

表2 朝鲜族语言好感程度（单位：%）

  

年龄青年层中年层老年层全体朝鲜语41.7 31.6 67.7 47.5汉语25 15.5 4.8 15韩国语34.5 53.4 39.5 42.8

语言的好感程度上朝鲜族老中青三代对于朝鲜语的喜好度呈现逐层递减的阶梯形分布，对汉语的喜好度呈逐层递增的阶梯形分布，说明各年龄层对朝鲜语和汉语的好感程度持有完全不同的态度。老年层对朝鲜语的好感程度最高（67.7%）明显超过中年层（31.6%）和青年层（41.7%），而朝鲜族对汉语的好感程度则呈现出随着年龄的递减逐渐增加的趋势，结果显示老年层对汉语好感程度最低（4.8%），青年层对汉语好感程度最高（25%）。值得关注的是朝鲜族对韩国语的好感程度（42.8%），各个年龄层对韩国语都保持着几乎等同于母语朝鲜语的好感程度。其中，与老年层和青年层表现出对朝鲜语较高的好感程度不同，中年层对韩国语的好感程度（53.4%）比对母语朝鲜语（31.6%）的好感程度高，这与现实生活中中年层在实际就业和职场生活中对韩国语需求程度大密切相关。

上表显示，对于语言好感程度的情感态度比较，总体上朝鲜族认为朝鲜语最好听的比例最高（47.5%），认为韩国语最好听的比例其次（42.8%），认为汉语最好听的比率最低（15%）。调查结果显示丹东朝鲜族对民族语保持着深厚的感情，在朝鲜族的心目中朝鲜语有不可替代的位置。

针对丹东朝鲜族的语言认同现状，一是通过强化民族文化传统教育措施来加强朝鲜族的民族语认同。从双语教育角度来说，如何使双语学习者能够在充分习得母语文化的基础上，再习得汉语及其文化，并实现两种语言及其文化之间的贯通，就要进一步处理好少数民族双语学习者对两种文化的认同关系，减少汉语对本民族语言及其文化的冲击〔6〕。二是利用韩国语在朝鲜族社会日益扩大的影响力促进朝鲜族对同族语的学习来加强民族语认同，对于开放性的朝鲜族散居区，保持朝鲜族在民族文化体系的认知、理解和认同尤为重要，使朝鲜族对自己民族语的信心增强，保持对民族语正面积极的态度有助于民族语的传承与发展，关系到整个民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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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行为倾向态度

行为倾向态度就是指语言态度落实到行为上的倾向。朝鲜族对未来语言的预测代表对未来的一种行为倾向。

 

表3 朝鲜族未来语言的展望（单位：%）

  

年龄青年层中年层老年层全体朝鲜语32.2 10.5 41.9 28.7汉语54.2 56.9 46.8 52.5韩国语14 32.8 16.3 21.5

〔1〕张京花,李英浩.接触语言视域下民族地区语言演变现象研究〔J〕.民族高等教育研究,2017,（2）：64-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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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丹东朝鲜族在情感态度和行为倾向态度上对韩国语保持较高的评价，说明了韩国语在丹东朝鲜族社会中占有一定的地位。采用Liker五度制量表的形式，将每个问题项量化记分。例如：在学习韩国语的态度方面评分标准如下。1分—不希望学习；2分—有些希望学习；3分—一般、无所谓；4分—比较希望学习；5分—非常希望学习。根据统计数据来看分数越高说明“非常希望学习”的应答结果越多，语言态度越积极；分数越低说明“不希望学习”的应答结果越多，语言态度越消极。

  

图1 朝鲜族学习韩国语的意志

图1 调查结果显示，总体来说丹东朝鲜族对韩国语的学习意志很强烈，这与丹东朝鲜族与韩国语接触密切有关，调查中发现丹东朝鲜族大多数人都通过卫星天线定期收看韩国电视节目，并且随着韩国企业进驻丹东数量的增多，朝鲜族对韩国语的需求意识不断提高，愿意学习韩国语的人数也逐年增加。

①朝鲜族当中选择韩国语和北朝鲜语为母语的原因与移居中国前所在的原籍地有关，即从韩国移居而来的朝鲜族选择韩国语为母语，从北朝鲜移居而来的朝鲜族选择北朝鲜语为母语，各年龄层中老年层选择韩国语、北朝鲜语的比例最高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值得注意的是朝鲜族对汉语的母语认同老、中、青三代之间存在着明显的代际差异，即朝鲜族认为汉语是母语的认同度各年龄层持有不同的态度。青年层认为汉语是母语的比例明显高于中老年层，且老中青三代呈现逐层递增的阶梯形分布，23.3%的朝鲜族青年层认为汉语是自己的母语，说明已有23.3%，将近四分之一的朝鲜族青年层是儿时通过自然习得的方式学会汉语的，而朝鲜语成为第二语言，朝鲜语学习主要通过学校教育进行的，如果不选择民族学校就读，那就没有机会接触朝鲜语，极有可以发展成为汉语单语人，丧失朝鲜语使用能力。目前，从丹东朝鲜族的母语认知态度来看，大多数朝鲜族认为朝鲜语是母语，且对母语朝鲜语的认同度较高、母语地位稳定，但朝鲜族青年层对母语的态度正在逐渐发生着转变，随着朝鲜族青年层对汉语认同度的不断增加，有可能影响到民族语在整个朝鲜族社会中的母语地位。

五、结论

丹东朝鲜族在语言认知、情感上对民族语都呈现出普遍高于通用语汉语的积极态度，但在最终的实际选择上通用语汉语却高于母语，体现了朝鲜族在情感价值与实用价值之间的选择。朝鲜族基本对韩国语具有较好的评价，特别是在情感态度和行为倾向态度上尤为突出，对韩国语表现出开放的学习态度，学习韩国语的意志较高。朝鲜族三代之间的代际差异也普遍存在于语言态度的各个层面中，特别是新生代朝鲜族在双语的社会交际活动中，产生了态度上倾向社会地位高、实用性强的汉语的趋势。朝鲜族对民族语的认同态度直接影响民族语未来的兴衰。

通过对汉语和朝鲜语好感程度的调查发现，在一定时期内朝鲜族社会中对母语朝鲜语的情感将保持着正面积极的态度，但朝鲜语在朝鲜族青年层中的地位有所改变，未来朝鲜语保持的前景并不十分乐观。随着边境地区朝鲜族社会中汉语和韩国语影响力的不断扩大，朝鲜族三、四代对民族语言的认同感也会不断发生变化。朝鲜语和韩国语存在两层语言关系，朝鲜语和汉语存在双语关系，各年龄层之间对语言态度存在的明显差异，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中国出生、成长，受到双语教育的朝鲜族青年层对汉语的好感程度会逐渐增加，在语言选择上可能会选择实用功能强的通用语—汉语，预示着在未来朝鲜族的双语社会中发生语言转用的可能性增大。丹东朝鲜族居住在通用语是汉语、频繁的接触韩国语的边境朝鲜族散居地区，在开放复杂的语言环境中语言态度不可避免的受到来自通用语汉语和同族优势语韩国语的影响，语言态度的改变直接影响语言在实际生活中的使用，在现实需要和传承自身母语的过程中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语言保持或语言转换。那么，在汉语、韩国语、北朝鲜语并存的语言环境中，朝鲜族未来的语言使用趋势如何是我们关注的又一个重要问题。

〔注 释〕

比较丹东朝鲜族对韩国语学习的态度各年龄层之间存在明显差异，随着年龄的递减学习韩国语的意志逐渐降低，相对于老年层对韩国语强烈的学习意志青年层对韩国语的学习意志相对比较薄弱，这与青年层本身具有的朝鲜语能力有关，实际调查和访谈中也普遍感受到在听、说、读、写四个语言能力领域中青年层较中老年层具备较高汉语能力，但朝鲜语能力均略显逊色。

〔参考文献〕

表3调查结果显示，整体来说朝鲜族对未来后代将使用汉语的应答超过半数，即52.5%的朝鲜族认为丹东朝鲜族社会未来使用的语言将由朝鲜语转用为汉语，双语社会未来将会发生民族语向通用语转用的现象。朝鲜族中青年层选择未来使用汉语的比例高于老年层。丹东朝鲜族对母语及对广义民族语的态度，虽然目前保持正面积极的态度，但对未来语言的预测却选择了通用语汉语，这意味着大部分朝鲜族在行为倾向评价上对朝鲜语的未来持有消极负面的态度，丹东朝鲜族所处的现实环境以及根据现实环境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倾向和他们的认知、情感之间存在着矛盾，面对语言的实用价值和情感价值更多的朝鲜族选择了前者。新生代朝鲜族在双语的社会交际活动中，语言态度上产生了倾向社会地位高、实用性强的汉语的趋势。

最后，由于本研究样本量较小，团体辅导次数和时间较短，成员分享和人际互动不是特别充分.今后研究将进一步扩大样本量，并在实验设计上做部分调整，借鉴欧文·亚隆的无结构式团体咨询模式，尝试设计成半结构式的团辅形式，留出更多的自由讨论时间，促进成员间深入交流，深度觉察自身人际互动模式，从而改善人际关系，增强主观幸福感，提高团辅干预的外部效度.

〔2〕黄行.论国家语言认同与民族语言认同〔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2012,（3）：36-40.

〔3〕王玲.言语社区内的语言认同与语言使用——以厦门、南京、阜阳三个“言语社区”为例〔J〕.南京社会科学，2009,（2）：124-130.

〔4〕魏岩军,王建勤,魏惠琳.美国华裔母语保持与转用调查研究〔J〕.华文教学与研究,2013，（1）：46-53.

〔5〕张学广.社会转型期中的少数民族语言态度问题研究〔J〕.贵州民族研究,2015,（8）：119-122.

〔6〕李延海,薄其燕.朝鲜族和维吾尔族双语态度与文化认同——基于双语教育背景的比较研究〔J〕.民族教育研究,2016,（27）：105-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