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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结构、审美特质与人物隐喻 ——评李洁冰的长篇小说《苏北女人》

更新时间:2009-03-28

江苏女作家李洁冰的《苏北女人》是一部约三十万字的绵密厚重的小说。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在内容简介里称这部小说在现代化碾压农耕文明的进程中“演绎出一部中国当代现实版的乡村农事诗”[1]。“现代化进程对农耕文明的碾压”这个世界文学母题,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已经成为中国文学绕不过的叙事场域,伴随着乡村陷落的社会现代化进程,在中国已经成为不可抗拒的事实。与西方作家一样,中国当代乡村书写也普遍基于现代性立场抵抗这一现实。值得追问的是:抵抗什么?为什么抵抗?在什么层面上抵抗?抵抗的资源和灵感从哪里来?对这些问题的思考,有助于推进中国当代文学乡村书写的现代性建构,引领作家参与中国现实语境的文化互动。

《苏北女人》正是在这一话语场域中对上述问题进行了深入的艺术思考,向我们展示了一条抵抗偏执的社会现代化的文化路径。小说叙述了一个苏北村庄的农事生活,运用对称、互文等叙事策略揭示了中国农村在现代化挤压下的循环与陷落的历程,展示了中国当代文学关于古典田园的想象和当前农村境遇的书写。作品朴素单纯的农事经验世界和主要人物的精神均与古典中国田园有同构性质,并作为文化基质与“现代”形成了抵抗的张力,同时参与了“现代”进程。

颖春报到上班那天晚上,我把一纸离婚协议摆在了她的面前,颖春愣了好久,但这次她没有哭,而是轻轻地问,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点了点头,然后,我看到颖春在那上面很轻松地签了字。

一、超越时空的“互文”:《苏北女人》与《七月》

《苏北女人》丰富的意蕴首先生成于其叙事结构。小说分《春》《夏》《秋》《冬》四卷,每卷各有三个部分,以三个节气为题,十二节气构成了十二乐章。这种看似笨拙冗长的结构诱导我们进入一个久远的历史时空,那里完完整整地躺着一个更大的“田园”,那里有中国最早的田园诗——两千五百年前的《豳风·七月》。按照清人姚际恒的说法,《七月》是“月令书”,是“风俗书”[2]164。“月令”指四季十二个月的时间顺序,构成了叙事诗的结构线索;“风俗”指叙事内容,即诗歌描述的田园四季永恒循环的农事劳作。由于《诗经》的独特地位,加之叙述结构和内容的完美结合所呈现的完整性,无论是从文化人类学还是审美学的角度,《七月》都可视为中国古典田园文化模式的象征。

《苏北女人》是一部以农耕文明为叙事底色的长篇小说。虽然这部小说只字未提《诗经》,也没有提到《七月》,但是将《苏北女人》与《七月》稍加比较,我们就可以看出它们之间存在的超时空的互文关联。《七月》中的“流火”划过小说的天空,主宰着小说的意蕴和节奏,也召唤出《苏北女人》的对称结构:

假如我们把《天工开物》看作一个原文本,《苏北女人》动人的舞蹈就是它引出的互文,甚至当下人们推崇的一系列“味道”“手艺”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等,也都是《天工开物》花样迭出的互文本。这些互文本相互勾连,丝丝缠缠,交织成一股无形的抵抗现实的力量。对此,小说作者有明确的意识,“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成了漂浮在空中的失重者。这种回溯,一旦超越世俗的层面,被放到大时代背景下去考量,便瞬间拥有了文本叙事上的意义”[5]。这样的意义在小说文本中通过两种劳动建构起来。一种以柳采莲为代表,象征着古典的田园精神。虽然稼穑艰辛而残酷,但是柳采莲的劳作与家园连接,与劳动对象直面,有着亲切熟稔的情感体验,劳作成为她生命本能需求的一部分,也成为弥合自身和社会连续性、完整性的力量。正因如此,小说中女人们的劳动总是蕴含着内在的喜悦和魅力。另一种以端木福生为代表。他们被迫“脱域”,被抛入城市,身心分裂。无论是发达的胡发垠,还是落魄的端木福生,他们的命运注定被卡在高耸冰冷的脚手架上,成为“机器手”,标示着中国式“现代”进程衍生的最严重的后果之一。

耦合度是对系统有无序走向有序时,系统内部参量之间的协同作用的度量,依据系统相互作用的强弱程度,一般可以将耦合的过程划分为低水平耦合、拮抗、磨合和高水平耦合4个阶段[6]。通过灰色关联分析理论,分别求出关联系系数和耦合度,形成耦合指标体系。

小说主角当然是柳采莲:

早年嫁过来时,采莲掮着锄头跟福生做农活,不惟下湖,还得去崖上。崖头,就是高处的地坡。正午坐在地头上喝水,偶尔一搭眼,就看到天宇下的崖坡上,一人一牛在耕地,远看两个黑点,背后一抹骆驼云,一趟一趟,不厌其烦地划着圈……此后,她的梦里始终留存着这样一组画面。农夫,耕牛,在天宇下的土坡上,永远没有尽头地转悠,一簇牛角上的红布条像火苗似的燃烧着。而那一声吆牛号子,那份游荡与戚然交织的天籁啊,简直就是入心入肺了。[1]12

2.2.1 部分输卵管切除联合端吻合术:该手术方式在临床中应用较少,其主要步骤为:游离患者输卵管系膜,切掉妊娠种植区域的部分输卵管,再采用显微手术,实施端吻合术。端一端吻合术适用于峡部、壶腹部近侧端妊娠,或破裂型切口不规律者;Gerfert术适用于伞端妊娠,但会破坏伞端的拾卵功能,导致日后妊娠率下降。

这是《七月》八章重复呈现的结构模式,思路是以天时挽人事,首先写时间轮转,然后引出相应节气中的人事劳作。《苏北女人》四卷十二节,每节以一个节气命名,几乎每节都从描写与节气相应的景物开始,甚至不惜以阅读的沉闷、呆滞为代价,然后再讲述故事。《苏北女人》的故事距离《七月》二千五百多年了,可是内容与《七月》一一对应,包括蚕耕绩染、葺屋御寒、秋收冬藏、岁终之庆,一应俱全。小说就凭借这节气、物候变换的时空屏幕,交错地上演了苏北女人不寻常的故事。《七月》首章叙述耕作之事:“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3]21这是中国最早的一幅文字农耕图:春天到了,农人整好农具,下地播种,妇女小儿挎着饭篮拎着水罐,送到田头。《苏北女人》仿佛有所感应,第一章就这样开场了:

春播开始了,熬过漫长冬季的土地变得松软。渐次地,上面有了踢踢橐橐的脚步声,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外带人喊、马嘶、老牛打哞的动静,还有农人凌空甩响的鞭子,吆牛的号子声,共同构成苏北早春天空下多声部合唱。这声音粗砺、乍猛,惶急里透着熟稔,带着一冬铆足的劲头,在每个日升日落的时辰演奏着。嘈嘈切切,将端木村人久已沉眠的各种欲望又唤醒了。[1]5

掌握学习理论提出只要教师提供学生充分学习时间和适合的教学条件,按个人学习进度学习,学生都能实现学习目标。掌握学习理论下的翻转课堂是群体学习下的个别差异化教学。翻转教学模式提供学生课前大量的自主学习时间和多元化的辅助性资源,根据自身学习水平情况制定学习进度;同时,教师跟踪每位学生学习进度,及时答疑解惑,进行个别化指导。

娘在簸豆子的时候,抖着两个膀子,一忽闪,一忽闪,黄橙橙的豆子就飞上去,在漫天云里哗地绽开来。冬至正担心着呢,又见娘用簸箕轻轻一迎,豆子就乖乖地掉进去了。皮是皮,粒子是粒子。大的放一边,圆的放一边,瘪粒子和豆荚皮都归到一边。娘再簸,再迎,只见满天的豆子飞来飞去,真比天女散花还好看。冬至看呆了。笼子里的鸡鹅也看呆了。斜斜地朝天空望上去,又齐刷刷地随着女主人的动作看下来。如此往复,恰似舞蹈一般。[1]30

春分说的滚煎饼,和人们惯常用木匙子烙不一样。苏北没出嫁的姑娘,除烙得一手好煎饼,还得学会滚煎饼。就是将鲜地瓜打成碎米子,然后磨推成浆糊。烙的时候,鏊子底下柴火熊熊燃烧着。这时需要烙煎饼的人眼明手快,徒手将浆糊坨子团好,约三五斤重,两手托起,朝热鏊子上一垛,随着吱吱溜溜,袅袅升起的白雾,坨子遂在鏊子上疾速转起来。三两圈,便是一张薄脆的煎饼了。[1]116

式中:f为目标函数,也即网损值;K为较大的正数,意义等同于给无效解较大网损,对应的个体适应值小,其在寻优过程中不占优势,会被自动淘汰掉。

其实,令人忧虑的不仅仅是乡村,更是不顾一切滚入城市“无边滩涂的毛蛤们”和那张着贪婪大口吞噬一切的城市。中国现代化的脚步如此惶急、仓促,把身体和心灵裹在一起,蹂躏、撕碎。谁为之安神?从哪里获得能量与之形成对抗的力量?对这些追问的回应,或许就是《苏北女人》隐含的与《诗经》对应性结构的奥秘。

二、“意念”的契合:《苏北女人》与《天工开物》

小说作者和南京大学教授张光芒就《苏北女人》进行过一场文学对话,张光芒认为《天工开物》对这篇小说的谋篇布局有一定的影响。李洁冰对此回应说:“这是一部以农耕文明为叙事底色的长篇小说。最初结构和谋篇布局的时候,曾受过《天工开物》的启发,但它对于我的创作,更多还是气场和意念上的引领。”[4]沿着作者提示的线索细心研读作品,我们的确可以发现《苏北女人》和《天工开物》两个文本之间隐约存在着某种内在的关联。这关联或许就是作者所说的“气场和意念”,正是它们“引领”出小说独特的叙事指向。

作为一部十七世纪的科技著作,《天工开物》为何能“引领”一个小说家完成她的创作?或许是两个文本的“气场”相合。的确,作为一部以农耕文明为叙事底色的长篇小说,《苏北女人》以农事为题材,春耕夏锄、秋收冬藏、豆麦黍麻是当然要写的内容,而这恰是《天工开物》最细密的主题。不过,在我看来,这仅仅属于外在“场”的耦合,真正重要的是内在“意念”的引领。这个“意念”就是《天工开物》蕴藏着的审美潜质,能在一定程度上把技术转化为审美,而这种审美又在现代语境下转化为一种解放。具体来说,《天工开物》是一部科学著作,却暗含着关于人与物关系的叙事:人与物以劳作为中介产生自然的亲和力;物与“开物”(劳动)均内在于人,完全不同于当下现代性社会的技术关系、消费关系。那些物(豆麦黍麻)、物事(农事技艺)连接着物候(天时节气),那些艰辛琐屑的技艺和劳作天然一体、和洽无间,充溢着生命的宁静和喜悦。这种“意念”与《苏北女人》的作者的意念契合了,引领着小说把一般农事的庸常劳作升华为审美创造:

两幅图画,两个屏幕,顺势而接,隔着两千五百年,依然天籁般洽和。可是现在田园将芜!田园已芜!采莲的男人走了,其他的男人也走了,男耕女织就这样颠覆错位了:

这是最精彩的乐章之一,《天工开物》“簸法”一节简约、平静的内在情愫,在小说世界里转化为如此丰富喜悦的舞蹈,由此构成小说世界里沉重甚至残酷的乡村生存的另一面,即便是日常最繁重琐细的物事,诸如磨豆桨、做豆腐、烙煎饼、打凉粉,全都化成了舞蹈音符:

现在,三个女人牵着牛来了。站在地头上,满目风景,心中萧然。这是二十世纪末叶,北乡人突然魔障了。像葫芦一般吸附在子贡湖周遭的村民,将种地视为梦魇。诅咒,逃离,掮着行李卷,被外出打工的浪潮裹挟着,南下北上,毛蛤似的滚入城市无边的滩涂。与之相对应的,则是端木村人的庄稼,越来越难下籽了。[1]12

月亮升起来了。端木家的院落里鏊火正旺。苏北女人柳采莲坐在那里,用木匙一下下打着浆糊。将麦秸火续得均匀,然后手起汤落,米白色的浆糊落到鏊子上。就听吱溜溜一阵细响。采莲的膀子轻灵地转过几下,一张薄脆的煎饼就成了。女人又去鏊边轻轻一挑,一张脆黄黄的煎饼就铲起来。然后又一撩一转,煎饼边划着弧线,落到旁边的麦秸盖子上。采莲复将浆糊撩起,又烙,又炝。一圈一圈,煎饼团团飞转着,不停地落到盖子上。不一会,就松松脆脆,聚起厚厚的一摞。烙煎饼的苏北女人,在月光下看上去,眉眼灵动,动作爽利。宛如变戏法的魔女,飞转着手中的魔毯。看上去,竟有种摄人魂魄的美丽。[1]116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3]21

三、人物行动的隐喻:《苏北女人》与“女娲补天”

有研究者认为《苏北女人》中的女主角令人想起女娲补天的神话故事,我非常赞同。女娲的两个伟大创举是造人和补天。柳采莲一生养育了四个孩子,两次到石宕里采石、筑屋补屋,恰与之形成对应关系。养育孩子就是“造人”的隐喻,采石、筑屋可以视作“补天”的隐喻。在远古神话中,“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于是女娲炼无色石以补苍天”[3]284。柳采莲们的行为是否可看作对现代性的“爁焱”大火造成的“天”之“裂隙”的象征性补救呢?

第一,对公共服务进行精细化分类并保障其购买的标准、条件、程序透明化。应根据不同公共服务类型适合的购买方式,建立公共服务购买目录。公共服务应契合民众多层次、多样化需求。因此,详尽准确的需求调查及目录编制能够减少服务购买的盲目性。公共服务的供给与购买形式确定后,政府应加强投资项目招标环节的透明度,利用媒体网络及时进行各环节及进度的公开,对公共服务项目的承接进行良性引导。

中国现代性最动荡的后果之一,就是乡村的凋敝。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成千上万的农民离开家园到城里谋生,乡村渐趋空壳化。在传统的田园场域,农耕、家庭与族群的天空塌了,只能由女人撑起;在男人转场和趋于委顿中,女人成为麦田的守望者。她们匆匆登场,甚至头面都来不及收拾,就被迫充当了“炼石补天”的角色。生儿育女、春耕夏锄、稼穑唯艰,这些女人“深陷农耕、家族、社会与生存缠斗,从茫然到承受,从毁灭到挣脱,在现代化碾压农耕文明的进程中,支撑起男人几近缺席的乡村生存场域,演绎出一部苏北大平原现实版的乡村农事诗”[4]。小说本身看起来严格写实,以几近残酷的笔法反映农事真实的琐碎和繁重,但它内含的炼石补天的隐喻,则使文本悄然埋藏了对现代性撕裂之“天”进行反思补救的文化意图。

首先,是文化血脉的代序。文化发展代序相衔、脉络清晰,而现代性则如伟大的现代主义者、墨西哥诗人兼评论家帕斯所言,“被割断了与过去的联系,不断地踩着眩晕的步伐摇摇晃晃向前猛冲,乃至无法生根,而只是过一天算一天:它无法回到自己的开端从而恢复自己的更新能力”[6]677。中国现代化虽然起步迟,但是冲劲大、速度快,几乎是西方现代化进程的压缩,摇摇晃晃向前猛冲,更加令人“眩晕”。文化之“根”在哪里?“自己的开端”是什么样子?如何想象它并使之具有更新或补救的力量?中国作家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就开始寻找,结果找到的是神秘、歧义、含混不清的捞渣和丙崽的形象,并把他们视为传统中国的镜像。《苏北女人》则提供了另一幅迥异的田园现实和精神想象的图景。田园现实焦苦繁重,可从田园中滋生的人性是那么健壮、朴素与自然,足以作为现代人的“天然营养”。这是《苏北女人》中冬至的肖像:

端木家的三闺女,转年十八岁了。上面两个姐姐出嫁后,冬至就像村后的白杨树,噌噌长起来。几天蹿一截子,眨眼间,已是大闺女了,通身掩抑不住的,是苏北乡村姑娘灼人的明艳。这种气息,上承天泽,下接地气,鲜灵灵,泼辣辣,浑如湖塘的茭藕,风吹日晒,亦不曾剥蚀毫厘的风韵。一把攥不住的黝黑大辫子,弯着,直着,散着,左右适度。特别是眼神,通透,清澈,散发着不曾为世俗遮掩的光芒。[1]204

这幅肖像生长在现实的原野里,通灵通透,与城市现代人的画像差异迥然、对照鲜明,其中折射出的文化意味自不待言。《苏北女人》充满艰辛而又富有自然诗意的田园,既是作为被现代伤害的一面被仿写,又作为现代的“根”和“自己的开端”被想象,并被赋予拯救的力量。

军民融合发展战略虽然已经在很多军工企业中得到实行,但在很多企业领导的经营管理理念中,“重军轻民”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仅仅是将军民融合作为短期内解决企业生存发展问题的一种手段,而没有对军民融合发展的具体实现走出长期规划,也不愿投入过多的民用资源,有些军工企业甚至在军品任务较多、效益较好时完全忽视了军民融合发展策略。在这样的情况下,军工企业实际上并未实现真正的军民融合,甚至还出现了军用产品与民用产品自成体系、完全割裂的问题。

其次,《苏北女人》作为一幅完整的经验世界和心理世界的长卷,与现代世界短暂、易逝、流动的经验和心理体验构成了巨大的张力。“现代性后果”自然是多层次、多维度的,但对一般人来说最敏感的莫过于直接的经验和体验造成的心理刺激和恐慌。美国学者马歇尔·伯曼(Marshall Berman)在他著名的现代性研究著作《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中就把现代性看作一种经验,“今天,全世界的男女们都共享着一种重要的经验——一种关于时间和空间、自我与他人、生活的各种可能性和危险的经验。我将这种经验称作‘现代性’。所谓现代性,就是发现我们自己身处一种环境之中,这种环境允许我们去历险,去获得权力、快乐,去改变我们自己和世界,但与此同时它又威胁要摧毁我们拥有的一切,摧毁我们所知的一切,摧毁我们表现出来的一切”[6]660。这种现代性的经验或体验,他反复借用马克思的话“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加以概括[6]661。《苏北女人》也包含了这种现代性负面危险的“经验”,它与田园“坚固”的经验形成价值对立。胡发垠、端木福生的生活经历代表着仓促来到现代都市的农村人的历险和“经验”。由于原来所拥有、所知的一切都被新环境摧毁,他们的经验世界和心理世界遭遇了双重危机。他们在刺激和惊恐中或者丧失了良知,或者失去了自信,最终被新环境遗弃。与此相对,柳采莲、德辰媳妇、闵玉镯这群女人们,连同她们的劳作、性格、德行共同构筑了一个“坚固”的世界。这个世界的经验是日常的、熟悉的,在这个世界里的劳作是辛苦的,却能带来心理的平和稳定,因而孕育了茁壮健全的人性。它们与现代性构成张力,编织了完整统一的抒情图式,与不断变换的四季相辉映:

秋天到了,大地一片金黄。苏北大平原,转眼被金色吞噬了……若不是浓绿的白杨树,将金色分割开来,路人的目光,会被满眼的金黄夺去,失去方向感,继而陷入一片璀璨的混沌。立秋十日遍地黄。这是吉祥的颜色,在农人欢天喜地的纳接中,所到之处,摧城拔寨,俘获所有的领地。风随云走,在万顷稻浪的浸洇里,世界被金色统领了。[1]187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不仅是中国绘画史上的不朽名言,在西方的绘画史上也有所体现。西方的后印象主义强调抒发作者的内心感受,表达作者的情绪与情感,主张用主观情感改造客观物像。这一主张代表有著名的画家梵·高,他的代表作《向日葵》《星与夜》都强调表达作者内心的情感。这两个作品都是使用纯度较高的颜色,画面的色彩非常鲜艳明亮,用这些鲜艳的色彩来抒发作者的内心情感。这种以“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为理论创作出来的艺术作品给艺术界留下了宝贵的财富。

这片金色现在为苏北女人们所统领,只有她们是“麦田的守望者”。

最后,是特殊的人物性格。小说中的女性就像原野上的花朵,清新自然、异彩纷呈。柳采莲的“韧”、德辰媳妇的“侠”、灌河女子闵玉镯的“妖”、乡村花旦端木立秋的“灵”、春分的“轴”、采菊的“迂”、哑女冬至的“真”,作者对此把握适度,使长卷中众多的女性形象摇曳多姿。这些女性人物的丰富性格中有一个核心的地域性格,像灵魂般统摄着她们。这种地域性格,苏北方言称为“杠”,指说话呛人,性子烈,不服输,少有细腻甜糯、小鸟依人的性格,做人拿得起、放得下,遭事扛得住。这种地域性性格特征除了文学价值,比如赋予作品苏北平原般大气厚重的风格,是否还有更多的文化附加值?小说中的田园已经被现代性深度入侵,小说中的人物也被现代性裹挟。当地方性遭遇现代性,将产生怎样惊心动魄的相拒相迎、互动交融啊!当然,笔者本意不在于揭示错综繁复的关系,而在于最终的结论:由于小说讲述的现代性内容主要与负面关联,诸如贪婪、不良、失德、失信等,因此文本中的“杠”就内含了“地方性”对抗“现代性”的意味,是“地方性”对“现代性”的“杠”。

参考文献:

[1]李洁冰.苏北女人[M].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5.

[2]姚际恒.诗经通论[M].顾颉刚,标点.北京:中华书局,1958.

[3]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第一册(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4]苏北大地上的“特殊物种”造像:张光芒、李洁冰长篇小说《苏北女人》文学对话录[EB/OL].[2018-06-22].http://www.chinawriter.com.cn/n1/2016/1227/c405057-28980598.html.

[5]李洁冰.转型时代的土地与女性叙事——长篇小说《苏北女人》创作谈[EB/OL].[2018-06-22].http://www.chinawriter.com.cn/n1/2017/0223/c404032-29102891.html.

[6]汪民安,陈永国,张云鹏.现代性基本读本[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5.

 
赵江荣
《连云港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8年第04期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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